破晓之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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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别

好在林禾治疗成功,看着病床上呼吸匀称的瘦弱男孩,老院长给他取名林禾,希望他能像禾苗一样茁壮成长。

之前的记忆进禾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瘦弱的身体,白皙的脸上总有一股忧郁气息,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状态。

孤儿院里面有很多残疾的孩子,有一个叫宝珠,双眼失明的女孩,和一个叫周栩的瘸腿男孩,是院长在林禾前一年收养的孩子,但是年龄和他一般大。

宝珠和周栩虽然身体残缺,但是十分乐观,孤儿院里面好多欢声笑语都是他们带来的。当老院长从医院里面把林禾接过来的时候,两人就他感到新奇,一进门就围了上去,林禾往后面退了两步。

见此情景,老院长也是叫几人好好相处,以后就是兄弟姐妹了。

周栩看到林禾白皙的模样,就感到好奇,问他以前是不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

林禾摇着头不说话,蹙着眉看着周栩。

“你别吓着人家。”宝珠说道,随后伸出手摸索着,在林禾面前到处乱抓,最后在周栩的帮助下,双手捧住了林禾的脸。

林禾有点惊慌,正准备挣脱。

“她眼睛看不见。”周栩说。

看着眼前宝珠的脸,就像瓷娃娃一样,她的眼眸宛如被月光浸透的琉璃,虽蒙着一层永恒的雾霭,却盛满星辰般澄澈的光芒。

睫毛轻颤时,仿佛有细碎的银河在流转,那片寂静的黑暗里,藏着比任何色彩都动人的温柔与纯粹。

林禾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眼睛。

“我是宝珠,他是周栩,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了,要永远生活在一起。”宝珠对着林禾说。

“我叫林禾。”林禾怯生生的说。周栩一瘸一拐地牵着宝珠和林禾,往孤儿院里面走去。

老院子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慈祥地笑着,他一生收养了很多孩子,也有很多孩子长大后离开他的身边,他喜欢站在孤儿院门口招手,或是叫孩子们回来吃饭,或是向孩子们道别,在这样的年复年中,岁月也压弯了他的腰。

就这样,林禾,宝珠,周栩三个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三人约定好要彼此照顾,永远在一起。

收养林禾的时候,院长年龄已经很大了,他估摸等到林禾他们14岁时,刚好已经身体也动不了了,所以林禾是他收养的最后一个孩子。

林禾14岁那年,孤儿院的孩子大部分,要么自己出去工作,要么被有钱人家领养,林禾因为沉默寡言,宝珠和周栩由于身体残疾,始终等不到人来领养,到最后就只剩下老院长和他们三个还在破旧的孤儿院里面。

老院长此时已经完全动不了,身体的机能消退,他躺在藤椅上,呼吸像风中残烛般微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停顿。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曾映过无数春秋的眼睛半阖着,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光斑,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最后一缕气息,轻轻飘进岁月的尽头。

他把他的一生奉献给了孤儿院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在生命的尽头,他还在关心林禾他们三个的去处。

最后一声呼吸轻得像羽毛落地,他的胸口彻底平复下来。枯瘦的手还保持着半蜷的姿势,像是刚松开了什么。

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他安详的脸上投下一道浅浅的光带,那些深刻的皱纹里,仿佛还藏着没讲完的故事,却在这一刻,连同整个人一起,静成了一幅不会再动的画。

宝珠和周栩围在老院长身旁边号啕大哭起来,林禾站在旁边,不知道什么是离别的他冲出屋外,豆大的雨点砸在泥土里面,又很快被泥土吸干,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土腥味,铅云越来越低,快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院长走了,周围的人们给他举行了葬礼,他收养过的所有孩子都来给他送行。

破旧的孤儿院就只剩他们三个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宝珠由于看不见,只能在家里编袋子,一个编织袋,上面再绣上小花图案,可以卖1.5块钱,宝珠一天可以编30个。

到14岁,宝珠除了眼睛看不到,已经是亭亭玉立。

周栩腿脚不便,在一个饭店当洗碗工,每天早出晚归,不仅要洗碗,还要兼顾打扫卫生,由于年纪小,老板也不给他安排重的活,一天能有60块钱,但是对年幼的周栩来说,已经算是高收入了。

林禾作为行动能力最好的一个,负责售卖宝珠的编织袋,然后帮一家废品店老板打包废品,做一些跑腿工作。

三人就这样,在破旧的孤儿院里面待到16岁。

本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周栩在去饭店的路上,拄着拐杖刚挪到路口,一辆转弯的货车没及时减速,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空气时,周栩只来得及踉跄着往路边歪了一下,拐杖先一步飞了出去,身体像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重重撞在车头后滚落在地,沾了泥的裤管下,那条本就不便的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着,再没力气撑起哪怕一寸。

林禾听到消息,背着宝珠赶到现场,货车斜横在路中央,轮胎还在微微冒烟。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和橡胶燃烧的焦糊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看着躺在路边蜷缩着身体的周栩,林禾发疯似地冲过去。

林禾跪跌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将蜷缩在地的人半抱起来。怀里的人疼得浑身发颤,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哼,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往他胳膊上淌,黏腻得像化不开的胶。

他不敢用力,怕碰碎了怀里这副摇摇欲坠的身子,可稍一松劲,对方又往下滑,那微弱的挣扎像根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怀里的重量明明很轻,他却觉得像抱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喉咙里堵着什么,喊不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那股又急又慌的疼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林………禾。”

周栩想开口说些什么,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破碎,刚吐出两个字,又一阵剧痛袭来,喉间涌上腥甜,只能先偏过头剧烈地咳嗽,每一声都牵扯着胸腔,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记得……牵好………宝珠!”

这是周栩留在世上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