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再创世
“你非经此难不可吗?”
月光给晾衣绳投下细长的影子,楸踩在那些摇晃的光影里,像踩过无人问津的岁月,天台边缘的风裹着远处工地的轰鸣声涌来,喧嚣与孤独在他身上轰然相撞。
“你非经此难不可吗?”
楸赤脚而行,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圈璀璨的金色涟漪。涟漪如液态的阳光般漾开,边缘泛着细碎的流光,像是将整片银河揉碎铺展在大地。
转瞬之间,涟漪化作点点星火升腾消散,只留下一路闪烁的轨迹。
“楸啊,从创世到毁灭,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空中再次传来悠远的声音,楸不闻。
他机械地挪动脚步,金色涟漪泛起,又如星光消散,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在天台边缘扭曲变形。直到脚尖悬在虚空之上。
背后,警笛声响起,大家都在大声呼喊你的名字。
“别回头,带好帽子,我们要开始穿越黑夜了。”楸对谁说道。
看了眼脚下璀璨却冰冷的霓虹,像拥抱一场久违的解脱般张开双臂,纵身跃入无尽的夜色。
身体下坠的瞬间,时间变得缓慢而清晰,那些纠缠的过往都化作耳边呼啸的风,与他一同跌进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
风在耳畔撕扯出尖锐的呼啸,坠落的瞬间,指缝间突然渗出细密的金光,仿佛有万千星辰在皮肉下迸发。碎金顺着衣襟流淌,骨骼发出琉璃般的脆响,整个人如同被无形之手揉碎的鎏金画卷。
金粉裹挟着月光向上蒸腾,在楼宇间织就流动的光河,直到最后一片泛着微光的碎屑融入城市灯火,空留晚风掠过空荡荡的天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世间突然沉默,时间突然停滞。
幽蓝夜幕轰然震颤,银盘似的月亮突然泛起蛛网状裂痕。猩红光晕自月心疯狂蔓延,滚烫的裂痕如贪婪的獠牙撕碎清冷月辉。
刹那间,浑圆炽日裹挟着万千道熔金烈焰,从月亮破碎的躯壳中横空而出,撕裂的月体化作无数莹白碎屑,在灼目的光芒中飞散成星尘。
热浪翻涌的光芒如汹涌的岩浆吞没天际,将夜色烧穿成沸腾的光海,宣告白昼以最暴戾的姿态降临人间。
天穹在轰鸣中扭曲成猩红漩涡,太阳如燃烧的巨卵坠落,边缘翻涌着千万里沸腾的烈焰。
大地开始皲裂,滚烫的岩浆顺着裂缝喷涌而出,将一切碾作焦土。海水在高温下瞬间蒸发,化作蒸腾的白雾与灼人的热浪,裹挟着被气化的城市残骸直冲云霄。
钢筋水泥扭曲变形,像融化的蜡油般坍塌流淌,参天高楼在烈焰中轰然崩塌,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
人类的哭喊与建筑的轰鸣交织成末日挽歌,整个世界在炽阳的炙烤下,化作一片翻滚着熔浆、弥漫着硝烟的炼狱,曾经的文明与生机,都在这毁灭性的光辉中灰飞烟灭。
世界消失了,楸也消失了,从此,我的人生只剩下难题。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否定了他。
“楸升起太阳降福世间,又落下太阳毁灭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楸,你来探究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声刚落,一道白炽的光束如神灵的箭矢,精准刺入他的眉心。
剧痛在神经末梢炸开的瞬间,光束化作液态的星屑,在皮肤下蜿蜒游走,勾勒出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像是宇宙星辰的轨迹,随即消失不见。
林禾在窒息般的刺痛感中猛地睁眼,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卡着未喊出的呜咽,窗外的月光正冷冷地爬过床沿,将枕畔的泪痕照得发亮。
梦里的末世情景还残留在脑海,眉心被光束刺破的剧痛痛仿佛真实存在,直到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传来,才惊觉那满地的疮痍与濒死的哭喊,不过是一场虚幻。
林禾从病床上翻下身来,月光洒在他惨白的脸上,窗外偶尔能看到闪烁的霓虹灯,半夜四周死寂,粘稠的黑夜糊住林禾视线。
他慌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医院走廊里闪烁的灯光,清冷得如同空无一人的废墟。
气喘吁吁的他跑到医院门口,四处寻找那辆车牌号为3939的车,却早已经离开了。
他呆滞站在原地,眼里满是绝望,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的情感,捂着脸跪在地上,泪水从指缝间流出,伴随着哽咽声。
他还是没赶上,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
眉心的星辰图隐隐作现,随即又暗了下去。
林禾在医院门前跪到了天亮,双腿已经麻痹了,用手强撑着站起来。凌乱的头发,褶皱的病服,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禾站起身来,蹒跚离开医院。
穿着病服,光着脚走在大街上,凌乱头发,苍白的脸色,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看到林禾都离得远远的,生怕下一秒麻烦就找到自己身上来。
林禾从小在孤儿院里面长大,当孤儿院院长发现他时,五岁岁的林禾被放在门口,嘴唇乌黑,气息微弱,像风中的烛光,奄奄一息。就连院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生如此重的病。
院长连忙带着小林禾去医院,经检查,他患有先天性神经系统疾病,脊髓性肌萎缩,没有人知道先前这个小孩子经历了什么。
治疗费异常昂贵,单凭孤儿院的那点福利收入,根本负担不起这么贵的医药费。院长一生清贫,无儿无女,所以建立了这个孤儿院,收养父母双亡的孤儿,或是有疾病,或是残疾,但是无一例外,老院子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面对现在这个情况,老院子着急的来回踱步,他想向社会募集捐款,但是周期太长,到那时林禾早就挺不过去了。无奈之下,老院长变卖了自己的所有财产,房子,土地,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出去,东拼西凑,终于筹够了医药费。
周围人问老院长这么做值得吗,他总是微笑,并不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