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一个女人的舍与得
我用了5年的时间不断完善迅捷机器人,又用了5年时间让未来市仅剩不多的送餐员、快递员彻底丢了饭碗。
现在,这座城市里到处可见我的迅捷机器人,就如同数十年前城市里到处可见快递员和各种送餐骑手一样。
我创造的迅捷机器人可以说是小型的“变形金刚”,有大中小三种型号,最大的可以搬家,最小的负责送餐。
我把迅捷机器人跟无人自动驾驶机动车结合,它们跑在路上是交通工具,并且与路面上其他无人驾驶的机动车一样安全;到达指定地点便是服务型机器人,严格遵守机器人三大法则的基础上,它负责通过手环识别身份,把货物送到指定收货对象手中。
它们甚至可以根据路面地形交通情况自动切换行进模式,一会儿是车,一会儿是“人”,力求可以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不设定屏障的角落穿梭。
所谓的设定屏障一般是指家庭住所等,从前人们不会允许快递员进入的场所。
这些场所的电子门上有针对迅捷机器人的电子屏障,机器人只要运行到门口便会自动停止,通过网络给收件人的手环发出信息,收件人便会前来收件。
我可以十分自豪地重复媒体对我的评价:我是个划时代的人物,是未来市最杰出的女性科学家、企业家之一,一定程度上,我改变了这个全球最大超级城市的运作方式,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
从30岁到44岁,我风光无限,但这只是对于这个城市而言,对我的至亲爱人和儿子来说,我是个不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我26岁生子,儿子刚满半岁,我便全身心投入工作;儿子5岁那年,我更是开启了以公司为家的模式,完全忽略了家庭。
35岁那年,我的爱人死于车祸。可以说他是少数几个第一代无人驾驶汽车的牺牲者。
科学一路前行,最初难免蹒跚,星海集团研发的第一代无人驾驶汽车的安全性的确有待提高,因为它没能完全规避人类驾驶的风险。
我爱人乘坐的无人驾驶汽车被人类疲劳驾驶的肇事车撞下了高架桥,不幸遇难。
我没有把爱人的遇难归咎于无人驾驶汽车,要说无人驾驶有什么缺陷,那就是系统没有事先预料到我丈夫今天要途经的路上,会有一个人类司机疲劳驾驶,没有来得及做出应对方案。
但我10岁的儿子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实,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抵触无人驾驶交通工具,抵触任何高科技的新型产品,甚至在潜意识里抵触我这个跟高科技、跟星海撇不清关系的母亲。
一年前,未来市实现了无人驾驶机动车全面代替人类驾驶机动车,此时的无人驾驶汽车已经是更新换代三次,这一年全市只发生了一起涉及无人驾驶机动车的轻微交通事故。
尽管如此,我19岁的儿子仍然无法乘坐任何无人驾驶的交通工具,无论去多么远的地方,他坚持骑单车,靠自己的双腿制造动力。在他就读的大学,甚至在整个未来市,他都是个异类。
我也曾带儿子去看心理医生,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时代和科技的变迁衍生出了一种新型病,叫高科技恐慌综合症。
很不幸,我的儿子就患上了这种心理病症,但他抵触治疗,认为是众人皆醉他独醒,他没病,是其他人患上了高科技依赖症,并且渐渐丧失自理能力,甚至是丧失人性。
半年前,我患上了肾病,病情急剧恶化,被现有的医疗水平判处死刑。
一个月前,我通过集团的一位股东得知了犯罪规划局正在秘密研发一个科研项目,可以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前提是癌细胞没有扩散到我的大脑,而我的病况正好符合条件。
这个项目叫做回魂计划。听名字有些玄,但实际上它非常科学,说白了就是人脑移植。
犯罪规划局得知了我有意向参与回魂计划,便派出贺延青来到我的病榻前为我详细讲解,签订合同。
我是个商人,自然了解我的同类。犯罪规划局不会让我一次性买断这具冷冻的人体,我看中的皮囊永远权属于犯罪规划局,我只能作为租赁者,按时计费。
一开始,我还觉得用钱来换取一段时间的生命有些别扭,但转念一想,生命有限,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借由一具躯体来世上短暂一游,谁也不可能永远享有身体和生命。
归根结底,我们都只享有生命的租赁权,而不是永久的所属权。
女人都爱年轻漂亮,而且我有钱,所以我为自己选择了一副备选中最优秀的皮囊,一个30岁美女的健康躯体。
合同还包括其他霸王条款:
因为人脑移植可能发生的后遗症风险,我必须有一名医疗监护师陪伴左右。我的医疗监护师正是贺延青。
我必须对人脑移植、占用了那位美女的身体等相关事宜保密,我和那位美女在法律上和外界的认知中都是死人,因此我被勒令不能外出,只能在这间房间里活动。
我不能让除了贺延青之外的任何人看到我,或者增加让外人看到我的风险(外面到处遍布摄像探头,一旦出门必将暴露),我更加不能以任何途径表明真实身份。
一旦我违反协议外出,造成他们泄密的风险,犯罪规划局有权剥夺我的租赁权,也就是让我再死一回,彻底的死亡。
人脑移植手术也有副作用,就是长于常人数倍的睡眠。每清醒16小时,就要保持深度睡眠56小时,让大脑彻底休养生息,而且是穿上特制的睡眠服装,睡在特制的睡眠仓中。
贺延青会把睡眠仓送回犯罪规划局,他们的财产,必须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睡眠的增长相当于寿命的缩短,我的余生将会有大部分时间在无意识的睡眠中度过。
犯罪规划局在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后,限制了我生命的长度,又限制了我生活的范围,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十分不讨喜的医疗监护师。
但对于一个“已死”之人来说,往后多出来的每一天都是额外的恩赐,我实在无权也不好意思再去挑三拣四,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