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娄晓辉

萧岩坐回去，笨拙的剪掉雪茄头，擦燃煤油火机，将雪茄点燃。

前世他抽过这玩意，并不陌生。但此刻不敢表现出来，第一口就抽的很大，直接呛到，咳嗽连连。

见此情形，楼振华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心里也安稳不少：

终归是个年轻人，也有没见过、没试过的东西。那些略显稚嫩、刻意显露出来的城府，应该是从父辈那学来的。

动乱年代，国人在境外的生活非常艰难，他15岁才归国，学到些小聪明也可以理解。

想通了这些，楼振华的目光愈发柔和：

“不习惯就不要硬撑，这东西和烟斗一样，不适合年轻人。那份图纸我找人看了，可行性很高，对于成品的用途，你有什么建议吗？”

“农用。”萧岩轻描淡写的说出两个字，没去关注对方失望的眼神，又抽了一口雪茄，咧着嘴吐出烟雾，尴尬的笑了笑，将它按灭在烟灰缸里。

“我很好奇。”

“您说。”

“或许是错觉，可我总觉得在你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有。

那感觉就像，就像之前的那些合作伙伴，无论是语言、动作、神情和状态，总能套用到我预知的框架里。

我不认为这是巧合，也不相信是你刻意的。对此，你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

萧岩笑了，笑得无比灿烂。真起身来，向对面深鞠一躬：“能得到您的认可，让我感到无比的荣幸。”

楼振华腾的一下坐直了，用雪茄头指过来：“对对，就是这个，我预感到你会客气一下，说出一些……”

萧岩直起身子，接话：“一些基于西方契约精神的合作关系，以标榜自身优越而做出的纯粹礼仪，看似礼貌却毫无亲近感的客套，目的性大于情感的恭维，对么？”

“嗯。你总结的还真是，一针见血。”

“其实这么说话很累，不怕您笑话，我就是刻意的。之所以用洋人的这套虚招子跟您接触，目的就是价值交换，不过以后怕是用不上了。

娄叔，不怕您笑话，我是真觉得，一棵孤零零的树成不了材。街上扔着块砖头，即便没被人捡走，也会有找乐的小孩们轮流过去踩。

我想为这个新生的华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不想被一些无知无畏的人随意找麻烦。

我父亲曾经有很多才华横溢的学生，他们都很出色，很有想法，某些创意甚至是超越时代的，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排挤了。

因为创新就会带来改变，而那些财团的老爷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改变。娄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等下次再正式给您敬酒。”

一番话，听的楼振华心花怒放，所有担心和警惕瞬间去了九成：“很重要么，中午小酌几杯应该不碍的吧。”

“也不是很重要，只是答应了别人，不好推脱。”

楼振华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就去吧，让惜音送你。”

“您安坐。”

离开客厅，谭惜音把他送到门口。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萧岩眨了一下左眼：“在门口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骑上自行车走了。

这一去直接去了半个多小时，在谭惜音已经无聊到开始抠墙缝的时候，终于回来。

来到面前也不说话，直接掏出一沓绑着牛皮纸带的，崭新的大黑十。

“给。”

“给我？”她惊讶的张大了嘴。

“是啊，不说好的么。”

“这是多少？”

“一千。我警告你啊，这是借你的，而且不接受还款！”

“……你就不怕我跑了？”她向斜上方定定的看过来，表情严肃。

“怕，所以跑之前跟我说一声。”说完，转身要走。

谭惜音追上来抓住他衣角：“就不问问这些钱要花哪吗？”

“我问了你就不花了？还是说，你只是特别希望我问一嘴？”萧岩嬉皮笑脸的说道。

“不是……那个小院拆差不多了，不大修一下住不了人，小岚和我说，只要有人肯出钱，就用长租的协议来顶。你房子里拿个厕所很好，可不可以打通了共用啊？”

“可以。”萧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结婚的年轻姑娘都可以，但别的人就算了，我怕他们得了便宜不说，还扭头就把我卖了。”

“你这人……我会和小岚说的，那院子我们也没打算租给别人，她有了对象也会搬走的，你放心。其实不是非要和她一起住，只是我一个人……害怕。”

“害什么怕，你以后得睡我屋里，那个通道我自己来弄，别人知道了不好。行了，我先走了，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他走了。谭惜音望着那骑车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客厅里，楼振华熄灭了雪茄，起身上楼，来到三楼的小书房。

小书房里，一个年轻人正聚精会神的复刻一份图纸。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喊了声：“爸。”

“嗯，坐。”楼振华答应一声，来到书桌侧面，看着桌上一份潦草一份工整的图纸：“晓辉，你觉得作这套图的人，比你怎么样？”

娄晓辉并没有坐下，反而绕过书桌，办了把椅子过来。

等楼振华坐下后，才自嘲的一笑：

“呵，您太高看我了，这套图里的很多设计，别说见过，连类似的理论我都没听说过。不可否认，这里面有很多错漏，但这些错漏的位置很明显，也很容易修正，我怀疑是作者故意的。”

“那你觉得这套图水准怎么样？”

娄晓辉认真想了想，摇摇头：“不算很高端，我在剑桥见过很多出色的设计，无论是功率、适配性、效能比，都比这个强出不止一筹……”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再次想了想，露出些疑惑的神色：“但不合理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是一个单缸柴油机，我无法理解什么样的车辆上能用到单缸机，除非……”

楼振华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除非它本就不是正规车辆上用的。这是一个农用发动机，可以抽水，可以发电，可以耕地，可以运货。”

娄晓辉突然激动了，握紧了拳头狠狠挥了两下：“对，就是这样！它粗糙、耐用、节油、易于制造、造价低廉，可不就是为农用专门设计的吗？”

“那你能不能在它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一套，带回到南方？”

娄晓辉沉思半晌，缓缓摇头：“它已经足够简化了，除非在此基础上设计出多缸机。可您也知道，我现在待的厂子，如今正在全力生产轻武器，跟这个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