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沾染血杯性相的雕刻石龟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两名警员押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珍珠商人皮特比鸦想象中的还要矮小,整个人裹在一件皱巴巴的丝绸长袍里,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他尖瘦的脸上嵌着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虽然此刻布满血丝,却依然透着商人与生俱来的精明。
只是最近连日的关押显然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原本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现在乱得像鸟窝,下巴上的胡茬参差不齐,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长官!冤枉啊!”
皮特一见到鸦就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我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商人,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种话向来不可信,有次他自己被异端调查局厅的带走,也是这么说的。
鸦只是接过迪克留下来的文件,慢条斯理的翻阅着。
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皮特的‘光辉事迹’,虽没有谋财害命的勾当,但也有着不少问题:
克扣采珠工的辛苦钱,恶意哄抬珍珠市价,用下作手段排挤同行小商户...
呵,资本。
皮特见鸦无动于衷,反而悠闲地靠在椅背上,顿时嚎得更起劲了:
“长官!我是被人陷害的啊!有人要搞我啊!”
“是吗?”
鸦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的问,
“几天前黄昏,有人目击你与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士进入夜来香旅馆,能讲讲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皮特的哭嚎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变得涨红,好半天,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您对这件事似乎有什么误会,那位陌生的女士拾到了我的钱包,我们约在旅馆那里...”
“钱包?”鸦故意拖着反问的语调,然后推过来一张现场速写:旅馆天鹅绒窗帘缝隙间,隐约可见桌面上倾倒的红酒瓶。
“还有,需要我提醒吗?夜来香最便宜的客房钟点费是两枚银币,你拖欠的不少工人半个月的工钱,也是这个数目。”
皮特注意到鸦的手指开始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以他谈生意的见识,往往这时候对方的耐心已经到头了。
“那个…我还给了她十个银币。”
皮特突然提高声量,
“不过为感谢她归还我珍藏了二十年的初恋照片...这点报酬算不了什么。”
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试图从鸦的表情中找出一丝松动。
“还在说银币的事...皮特先生,我想你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并不关心你的私生活如何,即便你暗地里进行了非法性交易…那种小事也与我无关。”
鸦的声音起初听不出好坏,直到他话音一转,
“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个涂满红色颜料的雕刻石龟...”
雕刻…石龟
某个名词似乎是触发了皮特不美好的回忆,令他整个人浑身一颤,瞬间瞪大双眼。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那双充满精明算计的双眼也瞬间布满惊恐,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诅咒。
办公室内一下子静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皮特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个石龟...那个石龟,我...我...我一直是想找个倒霉蛋脱手的,但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替我接手。”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开始向鸦讲述那段可怕的经历:
两个月前,一个衣衫褴褛的采珠工诚惶诚恐地将那尊石龟呈到皮特面前。
那确实是一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通体雪白的石料被打磨得温润如玉,龟壳上的每道纹路都雕刻得十分精美,最妙的是眼窝处那对猩红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唯一让人不适的,是整只石龟都被涂满了刺目的猩红色颜料。
作为精明的商人,皮特立刻在心里拨起了算盘。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百分之十的利润就值得尝试,百分之二十能让生意活跃起来;若是达到百分之五十,他甘愿铤而走险!
要是能赚百分之一百,所有王国的法律都可以抛诸脑后;而面对百分之三百的暴利时,他甚至敢犯下任何罪行,哪怕要冒着绞首的风险!
眼下出现的石龟就完美符合。
这种成色的艺术品转手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少年,少说能赚几十个金币。
而他只需要随手抛给采珠工一枚银币,就能像打发乞丐一样将他赶走。
还不用付出太多风险!
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皮特说到这,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终究还是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最初,那尊石龟被他随手丢在杂货间的角落,和一堆积灰的旧货为伴。
那里平日里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佣会去打扫,她总是低着头干活,从不多说半句话,是皮特印象中最老实本分的下人。
可自从石龟进了杂货间,女佣的性情渐渐变了。
她开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打扫时常常突然停下,直勾勾地盯着某个角落发呆。
直到某个阴沉的午后,皮特在妻子那里受了气,正想找个人撒火。
他闯进杂货间,对着女佣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辱骂。
谁知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老实女人竟猛地抄起铜制花盆,朝他脑袋狠狠砸来。
花盆擦着皮特的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一个凹坑。
要不是其他仆人闻声赶来按住她,皮特那精于算计的脑袋怕是要当场开花。
当警备队将疯狂挣扎的女佣拖走时,皮特还只当是雇了个疯婆子。
他揉着发疼的耳朵,完全没把这件事和角落里那尊诡异的石龟联系。
后来,他将那石龟交给自己妻子保管,想着好歹是件值钱的的艺术品。
他的妻子向来脾气暴躁,倒也没人在意她日渐乖戾的举动——直到她开始用烛台砸碎仆人的牙齿,用烛台砸碎仆人的牙齿,用滚烫的茶壶泼伤侍女的手臂。
某个雨夜,皮特再一次和妻子发生了争吵。
争吵间,皮特突然瞥见妻子高举铜花盆...
对!又是铜花盆!
朝他的额头狠狠砸来。
这一次,沉重的铜器结结实实砸在他的眉骨,顿时鲜血如注。
妻子的眼中闪烁着陌生的疯狂,一下又一下砸着,铜器与头骨碰撞的闷响在雨夜格外清晰。
直到仆人们闻声赶来将她拖开时,皮特已经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恍惚间,他看见梳妆台上那只石龟正泛着血色微光,红宝石眼睛在闪电照耀下忽明忽暗,仿佛在欣赏这场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