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我儿子，就爱吃这个
袁菲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虽然也露出了同情之色，但似乎并没有太过震惊。
显然，作为一名经常在底层社会“体验生活”、收集素材的编剧，类似这样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她恐怕已经不止第一次听到了。
而倪露，则早已被大爷这番话，以及他那无声的泪水，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的调料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和……莫名的恐慌。
她从未想过，在那些光鲜亮丽的贵族府邸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肮脏和残酷的一面。她也从未想过，一个曾经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年轻魂宗，竟然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我儿子……他走了快十年了吧。”大爷用粗糙的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沙哑地说道，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事情，“再过几天，就又是他的祭日了。等会儿下了工，我去街上买几瓶他生前最爱喝的那种带汽儿的甜葡萄酒，叫什么……哦，泡沫葡萄酿。再给他买上几块洒满了糖霜的绿豆糕，他小时候啊，就爱吃这个，甜滋滋的，每次都能吃好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然后啊，我就去城外那片坟地，陪他说说话。虽然……那里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个小小的土包，上面插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写着他的名字。可我知道，他就在那里等着我呢……”
听完大爷这番话，倪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起了曾经的戴华斌，想起了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起了他对手下那些护卫颐指气使的模样，想起了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所做过的那些……或许同样卑劣和肮脏的事情。
她曾经以为，那些都只是权力的游戏，是弱肉强食的法则，是理所当然的。
可现在，当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听到这样一个真实而残酷的故事时，她才猛然间意识到，那些被她轻视、被她践踏的“蝼蚁”们，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有……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绝望。
而她，曾经的戴华斌，是不是也曾像那个朱建阳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亲手毁掉了无数个像这位大爷儿子一样，本该拥有美好未来的人生？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地噬咬着，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深深的自我厌恶。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此刻，她心中的痛苦和悔恨，早已超越了任何肉体上的不适。
原来，她曾经所鄙夷的“朱门酒肉臭”，并非仅仅是一种夸张的形容。
原来，那些被她视作“理所当然”的特权和享受，其背后，竟然是用无数普通人的血泪和生命堆砌而成的。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彻底击碎了她心中那份残存的、属于“戴华斌”的骄傲和麻木。
……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蛋糕工坊内那股甜腻的香气，似乎也因工人们的疲惫而淡了几分。
倪露默默地重复着手中枯燥的按压与脱模动作，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沉默不语，只是机械地完成着袁菲交代的任务。
那位张大爷在午休时讲述的、关于他儿子那令人扼腕的悲惨遭遇，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将那个在朱府权贵倾轧下最终“殉职”的年轻魂宗，与自己曾经的生活剥离开来。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在白虎公爵府那座冰冷而威严的府邸中，是否也曾发生过类似的、被权力碾碎的无辜与悲哀。
终于，伴随着工坊内传来的收工号子，这漫长而煎熬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严爱君大姐依旧是那副热情爽朗的模样，她麻利地给袁菲和倪露结清了当日的工钱——几枚沉甸甸的铜魂币，对于如今的倪露而言，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的“干净”钱。
除了工钱，严大姐还额外附赠了她们一大袋子用油纸包着的、金黄松软的鸡蛋糕边角料。
“拿回去给剧团的娃娃们尝尝鲜，这可都是刚出炉的，热乎着呢！”严大姐笑呵呵地说道，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淳朴的善意。
这所谓的“老式鸡蛋糕”，其实是一种改良版的戚风蛋糕，口感松软，蛋香浓郁。
虽然在追求新奇口味的年轻人群体中早已不再流行，但在老一辈的星罗帝国居民心中，却依旧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点心，承载着他们对往昔岁月的一份甜蜜回忆。
而这些所谓的“边角料”，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残羹剩饭，大多只是一些在制作过程中，因为形状不够规整，或者火候稍有瑕疵，而无法摆上货架售卖的次品。
工坊将其作为福利送给工人们，也算是一种不浪费食材的顺水人情。
袁菲接过那袋沉甸甸的鸡蛋糕，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严阿姨您太客气了！这蛋糕闻着就香，我们剧团那些小馋猫们见了，肯定高兴坏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正好！这个可以拿去给杨湾庄的左爷爷尝尝！算起来，我们也好久没有去看望左爷爷了。”
“左爷爷？”倪露闻言，有些好奇地抬起头。这个称呼，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啊，左爷爷。”袁菲提起左爷爷，语气中带着几分格外的亲切和敬重，“左爷爷是湾琳镇治下的杨湾庄的一位老村民。今年……应该有七十二岁了吧？他老人家啊，也是一位魂师呢，虽然只有二环大魂师的修为，武魂是一把看上去挺普通的长铁锯，但为人可好了，特别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