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苔狱
青云山的晨钟在第七响时变了调。江临握剑的手猛地收紧，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震落的露珠在半空凝成星砂珠，珠内映出药王谷的千丈焦土——那本该被净化的土地上，星纹苔正如瘟疫般重生。
“掌门师兄！后山...后山的星纹苔开花了！“值守弟子跌撞入殿，衣摆沾着靛蓝色汁液。江临剑眉骤蹙，那汁液竟在青石板上蚀出归墟图腾，与药王谷的青铜门残片如出一辙。
苏九儿突然按住星儿欲触图腾的手：“别碰！这是...“她腕间箜篌弦毫无征兆地断裂，弦丝如活蛇般缠住星儿脖颈，“...归墟的请柬。“
“九儿姐姐？“星儿第三目应激睁开，却见苏九儿后颈的青铜门图腾泛着血光。江临的青铜剑已架在她咽喉：“从药王谷开始，你就在等这一刻吧？“
殿外传来弟子的惨叫。三人冲出门时，漫山星纹苔正在疯长，嫩黄花苞中伸出青铜触手，将巡逻弟子拖入花芯。更骇人的是那些被吞噬者瞬间完成青铜化，眉心第三目喷涌星砂，在空中凝成江素衣的虚影：“临儿，到娘亲这里来...“
“是孢幻术！“星儿腕间锁链绞碎袭来的触手，“他们在用母亲的残魂制造幻象！“
江临挥剑斩向最近的花苞，汁液飞溅中浮现药王谷长老的面容：“江掌门...你以为造化印能逆转一切？“那面容突然裂成星砂鸦群，鸦喙开合间吐出苏九儿的声音：“圣主需要一具完美的容器...“
真正的苏九儿突然暴起，箜篌弦刺入江临左臂星纹：“把门灵核心给我！“星儿尖叫着扑来，第三目射出的幽光却被青铜剑反射——江临的剑锋已抵住她自己眉心！
“哥哥？“星儿瞳孔震颤。江临眼中流转着星砂幽光，脖颈星纹蔓延至下颌：“好妹妹，该物归原主了...“
药王谷的焦土在江临脚下沸腾。他每踏一步，星纹苔便绽放成青铜莲台，托着他走向中央的青铜巨门。苏九儿紧随其后，手中捧着星儿昏迷的躯体，少女心口的门灵核心与巨门共鸣。
“恭迎圣主！“万千青铜化修士跪拜。他们的第三目投射出星砂帷幕，映出三千年前的真相：青云子率众闯入熵海，将归墟之力封入太虚棺，却不知棺中早被江素衣藏入双生圣胎。而此刻的青铜巨门，正是太虚棺逆转所化！
“临儿，看看你守护的众生。“苏九儿的声音混着星砂摩擦声。星砂帷幕映出青云弟子跪拜星纹苔的画面，那些嫩黄花苞中伸出细小的青铜锁链，正悄然缠绕他们的元神。
江临左臂星纹突然暴起，青铜剑不受控地刺向巨门。门扉在剑锋触及的刹那洞开，涌出的不是熵流，而是无数青铜化的江临——每个都是他在不同时空的抉择：有的化身归墟使徒屠戮苍生，有的与星儿同葬熵海，最中央的江临浑身星纹，正将太虚剑刺入苏九儿后心！
“这才是你的宿命...“星砂凝成的江素衣在耳畔低语。真苏九儿突然撕裂虚空现身，后颈图腾已蔓延至半边脸颊：“不！他应该是我的容器！“
两股星砂洪流对撞的刹那，江临的青铜剑突然调转方向。剑锋穿透真苏九儿胸膛的瞬间，假江素衣的尖叫震碎星砂帷幕：“你何时挣脱的孢幻术？！“
“从你假装母亲开始。“江临震碎左臂星纹，喷涌的星砂凝成江素衣的元神，“太虚非棺的下一句是...万法唯心！“
药王谷的地脉突然倒卷。青铜巨门在江素衣的元神辉光中融化，星纹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化成普通青苔。星儿在苏九儿怀中苏醒，门灵核心脱体而出，化作青铜钱嵌入太虚剑柄。
“原来母亲剜心那夜，把真正的造化印刻在了...“她话音未落，异变陡生。真苏九儿的残躯突然液化，星砂凝成完整的青铜门图腾扑向江临：“圣主永生！“
江素衣的元神骤然黯淡：“临儿，用那个！“江临福至心灵，太虚剑引动门灵核心刺入自己心口。剧痛中他看见识海深处的记忆——婴儿时期的自己被江素衣放入青铜棺，棺内刻满逆熵盟的禁术！
青铜门图腾在触及他鲜血的刹那崩解。真苏九儿发出不甘的嘶吼，残存的星砂凝成最后画面：九曜宗密室内，年幼的苏九儿正被师尊按在青铜祭坛上，后颈烙下归墟图腾...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星儿抱住昏迷的江临，发现他心口伤处绽出嫩黄花苞。苏九儿颤抖着抚过自己消退的图腾，箜篌弦上不知何时缠着一缕星纹苔——在雨水的冲刷下，那青苔的阴影里，微缩的青铜门图腾正悄然旋转。
江临心口的嫩黄花苞在暴雨中疯长，藤蔓刺破皮肤钻出，每一根藤须都生着细密的青铜倒刺。星儿抱着他后撤时，藤蔓已缠上她的手腕，倒刺扎入血管的瞬间，她看见三千年前的画面：青云子手持太虚剑刺入江素衣丹田，剜出的圣胎精血滴在星纹苔上，那些青苔顿时化作吃人的青铜沼泽！
“原来我们...才是祸源...“星儿第三目淌出血泪，腕间锁链突然绷直，缠住苏九儿欲施救的手，“别过来！藤蔓在读取哥哥的记忆！“
苏九儿后颈消退的图腾再度泛红，箜篌弦绞碎袭来的藤须：“用门灵核心！你母亲留下的...“
话音未落，异化的江临突然睁眼。他瞳孔中旋转着青铜门图腾，心口花苞喷出粘稠星砂，在空中凝成七十二道青铜锁链：“圣主需要容器...“嗓音混着江素衣与青云子的回声，“...你们都是养料！“
药王谷焦土再次液化，青铜沼泽中升起九座祭坛。每座祭坛中央都钉着各派掌门的尸身，他们被星纹苔包裹的心脏仍在跳动，泵出的靛蓝色血液顺着祭坛沟壑汇聚成归墟图腾。星儿腕间锁链突然失控，拖着她在图腾纹路间划出血色轨迹。
“哥哥！“她忍痛割断手腕，喷涌的星砂血凝成太虚剑虚影，“还记得母亲教我们的...“剑影刺入江临心口花苞，爆发的强光中浮现江素衣自刎的画面，“...以心饲剑，万劫不渡！“
时空在强光中扭曲。江临的识海深处，婴儿啼哭与青铜门开启声交织成刺耳鸣响。他看见自己被放入青铜棺的瞬间，棺内刻满的禁术符文突然活过来，化作锁链缠住江素衣的元神：“临儿，这才是真相...“
现实中的青铜祭坛轰然炸裂。各派掌门的尸身化作星砂融入地脉，药王谷焦土上绽开漫天星纹花海。苏九儿在花海中踉跄前行，箜篌弦上缠满嫩黄花苞：“江临！星儿在用血祭唤醒门灵！“
江临左臂星纹尽碎，喷涌的星砂凝成逆熵盟战旗。他挥旗卷起花海风暴，每一片花瓣都化作利刃刺向青铜门虚影：“母亲，这局我破了！“
门影崩裂的刹那，星儿跌入他怀中。少女断腕处星砂翻涌，凝成新的青铜锁链：“哥哥，我的血能净化...“话音戛然而止，她心口突然钻出青铜藤蔓，藤尖盛开的花苞里坐着微缩的江素衣元神！
“好孩子，你们终于走到这一步。“元神抬手轻点，暴雨中的星纹苔尽数飞向青铜门，“现在，让娘亲教你们...真正的归墟永生术！“
苏九儿突然撕裂虚空现身，后颈图腾已蔓延至脸颊：“休想！“她引爆箜篌弦中的《观星诀》残章，二十八道星光化作囚笼困住元神，“江临，斩了那朵花！“
青铜剑刺入花苞的瞬间，江素衣的元神突然微笑：“临儿，你终究成了最完美的容器...“星砂洪流自剑锋逆冲入江临体内，他脖颈星纹暴涨至眉心，瞳孔中青铜门轰然洞开！
药王谷的地脉突然倒流。青铜沼泽逆卷成通天塔，塔身刻满各派失传的禁术。江临悬浮在塔顶，周身星纹凝成帝袍，抬手间万千青铜化修士跪拜：“参见圣主！“
星儿在塔底呕出星砂血，第三目勉强睁开：“那不是哥哥...“她腕间锁链刺入心口，挖出门灵核心，“是母亲藏在花苞里的...“
“太迟了！“塔顶的江临挥袖招来雷霆，青云山脉在雷光中崩塌。逆熵碑融化成的青铜液汇入通天塔，碑文在空中重组为《归墟圣典》第一章：“万物归源，始得太虚！“
苏九儿突然跃上塔尖，后颈图腾完全覆盖身躯：“圣主，您许诺的容器...“她话音未落，江临的剑锋已穿透她胸膛：“本座不需要叛徒。“
星砂从伤口喷涌而出，在塔顶凝成星纹王座。江临端坐其上，看着脚下众生青铜化：“星儿，到哥哥这里来...“他指尖星砂凝成江素衣的面容，“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不！“星儿捏碎门灵核心，爆发超新星般的强光，“母亲教我的最后一课是...“她化作流光撞向王座，“...造化无情，唯心不灭！“
强光吞没天地。当众人再度睁眼时，药王谷的晨露正从嫩黄花苞上滴落。星儿蜷缩在江临怀中，腕间锁链缠着半截箜篌弦。苏九儿怔怔跪在晨光里，后颈图腾消退处结着星纹痂。
“是...幻境？“她颤抖着触碰完好的药田。江临左臂星纹平静如初，唯有心口处留着花瓣状疤痕：“不，是母亲给的警示...“
星儿突然咳嗽，指缝漏出星砂：“哥哥，我的时间不多了。“她掀开衣襟，心口皮肤下隐约有青铜门旋转，“门灵核心与我同源...“
远处传来仙鹤清唳。药王谷长老驾云而来，手中捧着完整的《熵海妖行录》：“江掌门，该做决断了。“古卷在晨光中自动翻开，终章赫然是空白，唯有一株星纹苔标本贴在页间。
江临轻抚古籍，标本突然绽放。在众人注视下，嫩黄花苞的阴影里，微缩青铜门图腾缓缓旋转，门缝中渗出江素衣最后的叹息：
太虚非棺，青苔作冢
逆熵尽头，众生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