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

牛河梁国道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尸蜡。赵六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盖白布的遗体。副驾驶座上的玉蝈蝈真品突然震颤，螯牙处渗出血珠——与GPS定位仪闪烁的红点同步。后座传来皮革摩擦声，白布下的手指微微蜷曲，无名指戴着枚珊瑚色戒指。

“赵总，要不要歇会儿？“随车的殡仪馆女工递来保温杯。热水腾起的白雾中，赵六看见双在神庙点燃犀角香的场景，青烟勾勒出鵾策马而来的轮廓。对讲机突然炸响：“注意！前方有盗墓贼活动......“

（二）

面包车从迷雾中冲出时，赵六猛打方向盘。金属刮擦的尖啸声中，灵车撞断护栏悬在崖边。盗墓贼老周卡在变形的驾驶室里，血沫喷在挡风玻璃上绘出蚩尤面具的图腾。他的工装裤兜滑出半块陶片，上面刻着“轩辕冢入口在此“。

“闺女的手术费......“老周攥住赵六的领口，指甲缝里的墓土簌簌掉落，“刘处长说事成给钱......“他咽气时瞳孔扩散成五千年前祭坛的星图，赵六在他掌心发现枚微型胶卷——1985年车祸现场的俯拍照显示，刘正科正从翻倒的运沙车里偷换证物。

（三）

警笛声由远及近，文物局的白手套们像食尸鬼围住女神像。赵六倚着灵车吞云吐雾，烟头红光映出刘正科藏在树后的半张脸。法医掀开白布的刹那，女尸手腕处的胎记让赵六浑身剧震——那形状竟与双为鵾刻的玉猪龙分毫不差。

“死亡时间三十五小时，“法医的镊子夹起遗体耳后的沙棘叶，“与牛河梁第一场霜冻同步。“赵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暖暖总说每逢霜降就心悸，仿佛有只玉蝈蝈在胸腔里振翅。

（四）

刑警押解盗墓贼时，赵六溜进塌方的盗洞。头灯照亮洞壁的抓痕，二十年前的老周用指甲刻满“轩辕“二字。最深处供奉着个饼干盒，里面是暖暖学生证的残片，照片上的她穿着碎花裙，背景里的沙棘丛藏着半截青铜铲。

盒底磁带贴着“1985.09.17“标签，录音机里传出年轻刘正科的声音：“周师傅，把玉蝈蝈放进运沙车，赵六就是替死鬼......“背景音里忽然响起婴儿啼哭，接着是暖暖撕心裂肺的尖叫。

（五）

晨雾散尽时，赵六站在国道边缘。灵车后座的白布被风掀起，露出栩栩如生的泥塑女神像——蓝眼睛的玉片正是双当年嵌在祭器上的那对。文物专家们的惊呼声中，赵六摸向女神像衣襟，夹层里掉出个草编蝈蝈笼，棉槐条的纹路与他母亲编的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暖暖的短信弹出：“我在老地方等你。“发信时间显示2023年9月17日，与三十五年前周建国坠崖同日同时。国道对面的沙棘丛无风自动，仿佛五千年前双提着蝈蝈笼穿越时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