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尔玛”“汉人”与“蛮子”
村寨之外,在同一沟或邻近几条沟中的人群也以血缘关系相结合,成为一个认同群体,并与本群体外的人群有所区分。由上节举例中可以看出,这样较大范围的认同群体,常共同祭较高阶的“山神”或较大的庙子。这样的认同人群,以当地“乡谈话”来说便是“尔玛”——我们的人。“尔玛”所涵括的人群范围,在1950年代以前并不太宽。
现在许多羌族或汉族,包括研究羌族的学者,都认为“尔玛”就是“羌族”。这大致上是不错的,然而却不表示在过去“尔玛”一直就等于“羌族”。我们不能忽略,“尔玛”此一族群自称词在各地有不同的发音,在理县念作“尔玛”,茂县东路大致发音如“玛”,茂县西路赤不苏一带称“日昧”,在松潘小姓沟念成“日麦”,在黑水地区则发音如“尔勒灭”。因此,当前将“尔玛”当作“羌族”,是羌族在认同下或在民族知识之下,有意忽略这个自称词在各地发音之不同所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过去由于地理隔阻以及“沟”在人类经济生态上的自足性,被称作“羌族”或“羌民”的人群在认识自己是羌族之前,并没有一个涵括目前全体羌族的族群认同,也没有一个共同的“自我族称”(autonym);“尔玛”(或类似的发音)只代表很有限范围中的人群,通常只是一条沟中的人。当地的一句俗话,“一截骂一截”,可以说明过去“尔玛”认同所表现的族群体系。以下我从不同地区举例说明。
茂县西路黑水河流域 岷江之西的支流黑水河,在中、下游的维城到沙坝间有许多支流山沟,各个沟中都有一群群的寨子(见图七)。这儿许多老一辈村民都说,从前“尔昧”(或类似发音)指本沟各寨的人。沿河以上各沟各寨的人都是“赤部”或“识别”,沿河以下各沟各寨的人都是“而”,“而”则是汉人。由于每一个区域的人群都认为只有本地人是“尔昧”,因此自称“尔昧”而称下游三龙人为“而”的洼底人,在自称“尔昧”的三龙人眼里则是“赤部”,在同样自称“尔昧”的上游曲谷人眼中则是“而”。这就是他们现在常笑谈的,过去“一截骂一截”的族群体系概况。一位茂县三龙沟的老人,回忆过去的情形,说:
解放前我们很少出去,老一辈的沙坝那都没去过的多。去过的也只有一次、两次。以前这几个寨子:诺窝、勒依、辛基,跟曲谷的是一起的,在一个大山上打猎。我们自己称“尔昧”,外面的都是“而”;纳呼下面就是“而”了。一截讲一截。龙坪以下说我们是“识别”。以前“尔昧”小,以下是“而”。以前二大队何兴坝的人不准上来用这草场,他们就叫我们阿巴上房,有骂人的意思,又怕我们。
图七 茂县黑水河下游及黑虎沟
一位茂县曲谷地区村寨出身的羌族,曾是接受大学教育的本地知识分子,他的新旧“民族”知识间的矛盾,表现在他下面的话中。
我们那称羌族是“尔昧”。我们的话跟三龙讲得比较通。跟黑水下一截也讲得通。“尔昧”的范围,在我们那就是说,朝下就是汉族,朝上就是藏族。我们一直有汉族、羌族、藏族的分法。藏族就叫“识别”。是这样的,三龙人认为我们是“识别”,我们又认为黑水人是“识别”,黑水人又认为他们是“尔昧”,黑水县以上的才是“识别”。不会推很远。到现在我还是认为藏族在上面,汉族在下面。到1970年代还有很多人搞不清楚。很多人只说自己是民族,或以“尔昧”来指所有的民族。
这位曲谷羌族知识分子说,他们“一直有汉族、羌族、藏族的分法”,事实上他指的是“而”“尔昧”与“识别”之分。只是在目前的民族分类概念中,他将此三者分别对等于汉族、羌族与藏族,并有了固定的民族疆界。但他也知道并承认,过去他们被三龙人视为“识别”。这位曲谷人的年龄不超过四十岁,可见此种旧“尔昧”概念仍普遍存在于中年以上的村寨民众心中。虽然现在许多羌族都说“尔昧”就是羌族,但深沟高山的村寨居民仍普遍保有上述狭隘的“尔昧”观念。他们常说:“底下那些人哪是羌族?他们过去还常骂我们是蛮子呢!”
茂县西路黑虎沟 茂县西路的黑虎沟在黑水河之南,沟中黑虎各村寨居民在曲谷、三龙人眼中便是“下游的汉人”。黑虎各村寨深处山谷之中,对外交通只能沿着陡狭绝险的山道。与许多羌族地区相同,这样的环境是造成他们狭隘孤立族群认同的原因之一。这儿的人自称“莫儿”(读如mer);称黑水河流域的人为“费儿”(读如ferh);称岷江东岸的人则为“而”,其意为“汉人”。以下是一位黑虎沟老人对“莫儿”的看法。
“莫儿”就是羌族。这地头生长的都是“莫儿”,黑虎的都是“莫儿”。曲谷的人我们喊“费儿”,黑水宝;实际上曲谷还是羌族。以前,底下的我们都喊“而”了。沟口那的人,我们都喊“而”。只有我们黑虎的人是“莫儿”。
他口中的“黑水宝”,便是指黑水的“蛮子”。由此口述可知,过去在他心目中上游的曲谷人与下游的沟口人都不是“莫儿”,只有黑虎沟的人是“莫儿”。另一个老人说得更明白:
黑虎族,乡谈话就是“莫儿”。“莫儿”就是本地人,就是羌族,特别是黑虎的人。赤不苏的人,当时虽然是一个民族但来往少,所以称他们为“费儿”;“费儿”就是蛮子,其实都是一个民族。汉族咱喊呢,就喊“而”。不懂这个语言的都喊“而”;其实有些是羌族,只是把自己的语言弄掉了,以后就退化了,一直都说汉话。所以这儿的人就认为他们是汉人了,是“而”了。
他直称黑虎沟的人为“黑虎族”,这也显示“莫儿”认同是一种由拟血缘联系所造成的“族群”。以上前两位黑虎老人的口述,一方面显示口述者过去狭隘的“莫儿”认同,一方面也显示在新的民族、语言知识下他们将“莫儿”对等于“羌族”,并对“莫儿”或羌族的范围有了新的体认。下面这位黑虎老人的话中,则表露过去狭隘“莫儿”认同背后的资源竞争背景。
旧社会时不准外面人来,三龙那的人来要弄死。当时争山争草场。我们喊他们“费儿”,蛮子。以前沙坝以上都称蛮子。以前认为他们跟黑水人很像。关键是生活方式不一样,他们吃酥油的。
在这位黑虎老人的口述中,我们可以体会本地过去紧张的族群关系以及在此族群关系中人们对“异己”的恐惧。
茂县东路 岷江东岸永和沟与水磨沟(见图八)之村寨民众,在过去也大多认为自身是“莫儿”,但“莫儿”的范围也不大。譬如,深处永和沟中之永和、道材主等村寨以及深处水磨沟内的水磨坪诸村寨居民,他们心目中“莫儿”大约是指“沟内的人”。两条沟与岷江大道相接的地方,分别是沟口与渭门。沟口与渭门的人,在沟内的“莫儿”看来便是“而”,就是汉族;更不用说,由此以下到茂县县城的人,也都是“而”了。西路的黑虎,与黑水河流域三龙、洼底各村寨与北路牛尾巴、杨柳沟各村寨的人,则被他们称作“费儿”——蛮子。一位永和村老人,回想过去大家相互歧视的情况,说:
黑水人我们称蛮子,松潘的是“费儿”,黑水人是“费儿”,赤不苏人更是“费儿”,三龙人也是“费儿”。茂县人,就是“而”了。渭门的人骂我们蛮子,说我们是高山蛮,我们就骂他们下河蛮。解放后就不敢了。茂县的人也骂我们蛮狗。
图八 茂县永和沟与水磨沟
过去水磨坪人也有这样的经验。一个当地老人,对我描述过去“一截骂一截”的情形。他说:
羌族以前好打战,就是“莫儿”;“羌族”这两个字,在解放后才晓得。他们以前叫我们蛮子。走拢沟口,就被骂蛮子了;沟口的走拢茂县,又被骂蛮子。一截骂一截。我们就骂他们“而诉嘎”。
老一辈的人,普遍还记得过去认为“莫儿”便是“说这一口话的人”。学者们常强调,在人们的族群认同与区分中,语言是个重要因素。的确如此。然而,在我们的例子中,这“语言”却不是语言学家所认知的“羌语”,而是当地人主观上认为能沟通的“乡谈话”。在前面我曾提及,在这儿各地“乡谈话”之间有相当大的差异,这也部分说明了,为何在过去“莫儿”这一人群认同范畴相当狭隘。或者是,由于狭隘的“莫儿”认同,一方面使各区域人群之间因缺乏沟通而产生语言分歧,一方面也因主观偏见,使得他们不愿去仔细听“他人”在说什么。7
理县地区 沿杂谷脑河流域(见图九)的理县桃坪、薛城一带,有几条北岸的大沟,沟中村寨居民都自称“尔玛”。在前面我们曾提及,过去他们与当地嘉绒人同属“五屯”,因此是清代边防军的一部分。老一辈的人颇以此自负,并瞧不起“打仗时只能背被子”的蒲溪沟人。因此在他们过去的观念中,“尔玛”只是五屯中非嘉绒的那些村寨人群,不包括南岸蒲溪沟中的“尔玛尼”,也不包括大阳山以北的三龙人与曲谷人。
图九 杂谷脑河流域
我们羌族的话走不远,只有五屯听得懂……“尔玛”,脑袋笨一点的,住在山上的。以前羌人怕被冲走,所以住在高山上。
我们几个大队,穿长衣服的,住山上的人是“尔玛”。三龙那的人,那儿是黑水,我们称“阿啰”“鲁哇”。“鲁哇”是不讲理的人,我们不称他们“赤部”。我们跟茂县那的人话不一样,族不一样,没有称他们“尔玛”。我们喊他们后面的人“鲁哇”。
在蒲溪沟,当地人也自称“尔玛”。老一辈人犹记得,从前以为“羌族”(尔玛)只分布到沟口,主要指蒲溪十寨(前五寨、后五寨)的人。五屯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嘉绒人。
无论是在杂谷脑河北岸或南岸,由于狭隘的“尔玛”认同,过去谈婚嫁时当地人很在乎对方家族是否“根子纯净”。所谓“根子纯净”便是说,没有汉人或藏人的根根。从前沟与沟之间,沟里上游与下游村寨之间,阳山或阴山村寨之间,人们都常闲言对方“根子不纯”,因此可以“打亲家”(结亲)的范围相当狭隘。然而,目前桃坪、通化、薛城以及汶川龙溪等地的杂谷脑河南北两岸各沟村寨中,许多家族都宣称祖先来自湖广或川西崇庆、彭州等地。这似乎与他们强调自身为“根子纯净”的本地人有些矛盾。他们的解释经常是,川西各县与“湖广”过去都是古羌人所居的地方,因此从这些地方来的人群乃是正统“羌族”。
黑水藏族地区 黑水各族群,目前在中国民族分类中都被定为藏族。但在语言与风俗习惯上,黑水东部各沟自称“尔勒灭”的人群与茂县西路的羌族类似。因此由黑水人的例子,我们可以了解过去此种狭隘“我族”概念的普遍性。在黑水自称“尔勒灭”的人群,称西方使用嘉绒语的人群为“赤部”,称北方说安多藏语的人群为“识别”。然而并非除此之外都被他们视为“尔勒灭”,而且他们对“识别”“赤部”的界定,也有些模糊。如,以下这位知木林(小黑水)人,便认为麻窝的人都是“赤部”。他说:
我们自己喊“尔勒灭”。麻窝的人是“赤部”——吃荞子馍馍的人。松潘的人是“识别”。赤不苏的是“而日咪”,我们说他们藏不藏,汉不汉。茂县、汶川的也是“而日咪”。
麻窝、芦花与知木林人所说的话在语言学分类上都属于羌语。但知木林人总将麻窝、芦花等大黑水地区的人,视为与嘉绒藏族类似的“赤部”。上述知木林人口中的“而日咪”,便是赤不苏的羌族。赤不苏人紧邻黑水地区,为最西方旳羌族村寨。过去他们在其他下游村寨人群眼中,是毫无疑问的“赤部”;他们看下游的村寨人群,则都是“汉人”。然而在黑水人眼里,他们则是“像汉人的非汉人”。
在黑水河主流,东自维古西到芦花之间,各沟村寨人群也都自称“尔勒灭”(口音有别)。然而在过去,与“羌族”的情况相同,这些“说羌语的藏族”各地方族群彼此也不相互认同。自称“尔勒灭”的一人群,称上游村寨人群为“日基部”,称下游村寨人群为“日疏部”。一名17岁的红崖女孩,至今仍有这样的区分概念。她说:
我们喊讲草地语言的是“识别”,有些喊“赤部”,马尔康那儿的喊“赤部”。有时候他们说的“识别”和“赤部”是一样的,分得不清楚。维古那的人,我们称“日疏部”;底下的人都是“日疏部”。反正比我们底下的,都喊“日疏部”。这边的人(按:芦花的人)喊我们红崖的人叫“日疏部”。我们红崖的人喊维古的“日疏部”。维古那底下的人,喊我们高头的人就是“日基部”。一截喊一截,有一点互相骂的意思。维古的人骂我们吃猪食的,我们骂底下的人吃竹子杆杆的——骂他们熊猫……以前我们认为只有黑水这儿的人是“尔勒灭”,茂县一带的是“达妈”。直到沙石多都是“尔勒灭”。进了羌文班,我才知道羌族的范围很广。以前我以为茂县附近都是汉族。
如此,西方红崖的人称下游维古的人为“日疏部”,更西方的芦花人则称红崖的人为“日疏部”。维古的人则称红崖人为“日基部”,红崖人则称上游芦花人为“日基部”。介于红崖与维古间的麻窝人,则认为由红崖到麻窝都是“尔勒玛”;芦花人是“日基部”,而“日疏部”则是维古与石雕楼的人。
再者,所有芦花、红崖、麻窝、维谷等大黑水人,称小黑水人为“俄落部”;小黑水人则称大黑水人为“赤部”。而小黑水人与大黑水人,大致都认为黑水河下游赤不苏、洼底、三龙、黑虎各沟村寨人群——也就是目前的西路羌族——或是“而”(汉人),或是“啷”或“而日咪”(汉人不像汉人、民族不像民族的人)。由黑水人的“啷”或“而日咪”人群概念中,可知在过去他们也没有“羌族”概念。他们只是认为,在他们与“汉人”之间,有一些不像“汉人”又不像“我们”的人群。8
今日绝大多数黑水与小黑水人都认为,“尔勒灭”就是藏族——包括大黑水由芦花到色尔古、石雕楼的人以及小黑水人。黑水人与小黑水人都坚决认为,“尔勒灭”与下游的“啷”或“而”不同。上述黑水女孩将“尔勒灭”视为“羌族”的看法则属例外,显然由于她在汶川的民族学校羌文班就读,因此接受了羌族老师们的看法。目前在知晓语言学家的羌、藏语分类后,羌族知识分子普遍认为黑水人讲的是羌语。
北川地区 北川(见图十)的情况与上述地区有别。由于深度汉化,在20世纪前半叶时,这儿的人都自称汉人。然而,“一截骂一截”的现象却仍然存在。
图十 北川地区简图
在明清时期中国文献之中,青片河、白草河流域的村落人群都被称作“羌”,事实上在本地族群关系中,过去这一带的汉人将所有“非汉人”都称作“蛮子”。然而,“汉人”与“非汉人”的区分在此非常模糊。1950年代以前,青片河与白草河流域每一村落人群都认为本村是汉人村落,而认为上游皆是“非汉人”村落。白草河中游的小坝乡,一位羌族农民说:
我们在八十年代初才改为羌族,以前都是汉。当时,五十年代一次大移民嘛,外来的人都叫我们山蛮子,我们也用一些词回敬。五十年代初,也有一些人报藏族,但又不会说藏话,所以没承认。到八十年代才被认到。被叫山蛮子时,也没人说自己是羌族,但我们许多人跟茂县那有亲戚关系。他们被认得早。
我们这没听过什么“尔玛”。我们北川的人,听过一些年老的说,几弟兄分家,分到北川这,就是这的人了。
显然,过去他们自称“汉人”,但在下游村寨人群眼中,他们则是“蛮子”。北川最西北边缘的青片河流域,在过去,本地原住民更被认为是“蛮子”。但在青片河域,仍是一截骂一截,大家都把“蛮子”这称号推给上游的人。最上游的上五寨人,已无更上游的人可以让他们骂了,只好说,西北方松潘的人才是“蛮子”。以下是一位青片上五寨老人的话:
你来问蛮子在哪里,我就说,蛮子还在里头。我们不会承认;承认了你就会整我们。
由以上的口述可以知道,在过去这儿不但没有藏族、羌族之分,甚至汉与非汉之分都是模糊的。在1950年代,许多当地人(如上述青片上五寨的老人)都曾自称“藏族”。如今虽然他们都将自己登记为羌族,然而许多人仍认为本家族为汉族,或说有“汉人的根根”,说自己的祖先是“湖广填四川”时来到这里落户的。他们也常闲言闲语,说同村某些家族或上游村落的人群以前是“蛮子”,或有“蛮子的根根”。
以上便是至今犹存于当地中老年人记忆里的过去“一截骂一截”的族群体系。在此族群体系中,“蛮子”“汉人”与“尔玛”并没有一个客观的、限定的族群界线。在一小区域人群的“尔玛”认同中,人们都认为本族群在“蛮子”与“汉人”的包围中。事实上,此种狭隘的“尔玛”认同,如今仍存在于羌族民众心中。民族的“内部”与“外部”之间的分界在何处?民族认同与地域认同的分别何在?羌族的例子可以回答更重要的问题:一个民族的内部与外部间的界线如何形成?以及为何我们有民族认同与地域认同,并区分二者?在后面我将讨论此问题。
最后,关于“尔玛”的“历史”问题。村民们通常知道家族或村寨的来源(如几弟兄从外地来此安家立业),但他们常说不出“尔玛”的共同来源。或者在有些人心目中,“尔玛”的来源主要就是造成家族或村寨起源的那些古老的“弟兄祖先故事”。因此他们常说:“我们这个族,是尔玛的主要民族。”虽然说不出涵盖所有“尔玛”的族源历史9,他们仍认为“尔玛”为有同一根根(血缘)的人群。特别是在婚配对象的选择上,如果祖先有“尔玛”范围之外的人,这些男女便被认为是“根根不好”。相信彼此有共同血源,却没有共同的“族源历史”,这可能是由于究竟哪些人是“尔玛”,在同一村寨中人们都没有一定的看法,这涉及每一个人不同的知识、记忆与经验。在“村寨”的人群范畴中,由于人与人间的关系密切,容易形成共同的知识与记忆体系,以及在此体系中个人的类似经验。然而超出“村寨”之外,每个人的知识、记忆与经验便有较大的差异。
无论如何,在传统上,“尔玛”是岷江上游人群以血缘关系凝聚的最大“我群”范畴。因此后来在接触到“羌族”此一概念后,他们便把“尔玛”等同于“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