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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错婚姻凌霄冷新妇 闻口角馥仙责陪房

话说新人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坐了床,便要揭盖头。松枝等四个陪房丫头并翠袖、啼红陪侍在侧。

凌霄走到新嫁娘跟前,一时揭了红盖头,却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把一颗火热狂舞的心浇了透凉。松枝等请他上床,他却站在地下发怔,忽然一摔手扭头就走。凤梧忙拦住,馥仙冷冷命道:“你们出去。”

凌霄问道:“怎么是你?”馥仙笑道:“今儿是我们的好日子,你混说什么?过来睡觉。”凌霄不肯,犟在那里说道:“我睡书房。”馥仙道:“作什么?”凌霄不说话,扭着身子就不肯动。馥仙道:“不许睡书房,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凌霄闻言不敢驳,却也不肯听话。

馥仙道:“你别犯浑,我的丫头奶妈可都看着呢,府里上下还有几百号人,今儿你要是出了这个门,明儿这话就到了老祖宗耳朵里了。再几天,宫里怎么样?”凌霄道:“该怎么,我自领。”馥仙冷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家好歹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只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施恩下人,并不知坏了正经礼数反要一家子人赔命的。从此再不许说这话。如今既这么着,我只命丫头们不伺候,你愿意怎样就怎样罢。”凌霄道:“臣领命。”

月上柳梢头。

馥仙卸妆更衣毕,命松枝等退出去。松枝因凌霄方才的异举早在心内有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今馥仙之命又非常礼,不由得起疑,且看外头凌霄坐在炕上看书只无动于衷,更疑心一分,因向凤梧等说道:“你们去睡罢,这里有我。”不想馥仙道:“我也不要你。”燕杨听说,忙凑上来道:“姐姐别在这里讨臊了,也该让我们服侍一回。”凤梧听说面色大改,忙拉她道:“你又没灌那黄汤,怎么说起醉话来了?还不快出去。”燕杨被她一呛,只好悻悻走了。

凤梧又向馥仙道:“奶奶好歹留着松枝,起夜吃水也有个人照顾。”馥仙道:“你们在外头也是一样的。”松枝道:“奶奶这是作什么?”燕杨远远的搭腔道:“奶奶这是嫌着我们了,我们别在这碍眼,自讨没趣的。”馥仙道:“好没意思的话!我若嫌着谁,何必带你们过来,早该叫陛下打发了你们才是,或配人或卖,我只不问。”鸾竹鸳桃等见燕杨冲撞了主子,忙把她拉到外面,劝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呢?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奶奶何曾苛待了咱们的?不过大家好,来了这里都是没眼没耳的人,彼此图个照应罢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你说那话,怪膈应人的,自己也讨没意思,快少说两句罢。”屋内的凤梧则拉松枝道:“罢了罢了,咱们也出去罢。”

凌霄在外间早闻得了里头的动静,故起身走进来,命翠袖道:“你屋里头干净,请姐姐们歇在你那里罢。啼红守夜。”众人听命,各自去了。

馥仙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将一把青丝挽在身前,淡淡说道:“我睡了。”凌霄应道:“好。”馥仙道:“你怎么办?”凌霄道:“柜子里有衾褥枕头,我一会儿拿出来铺在地上。”馥仙道:“现在就铺吧。”便向外面叫啼红。凌霄忙道:“不用她。”说着自向柜子里取了衾褥出来。馥仙被寒气一呛咳了两声,说道:“熄灯罢。”凌霄听命,起身熄了烛火。

黑暗。无边无际。

“谢谢。”

无声,不眠。

馥仙不敢翻动身子,那会耗尽她全部的力气。她就静静躺着,眼泪一点一点顺着脸庞滑下来打湿了被角。心里却是平静的,没有空空荡荡的失落感觉,馥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悄无声息溜掉了。

房门一开一合发出低低的呻吟,馥仙知道是凌霄离开了。他到底是狂惯了的,馥仙这样想道。奇怪的是,这时候眼泪反而止住了,心也好像没那么疼了。馥仙悄然翻身下床,看见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间落了一地银白,恍惚想起了曾读到过谁的诗,里边说“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她思的是什么?故乡吗?也不尽然。

低头瞥见一点惊红,跳跃着讽刺着谁的多情。馥仙苦涩一笑,走过去蹲下身子想将那红花吊坠拾起,几番尝试总不得成功,索性跪在了旁边,将红一把抓到怀里死死捂在胸前,妄图填补心的空缺。

凄苦。无际无边。

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很久,馥仙的眼泪流干了,只空睁着一双眼。耳边隐隐听见一阵脚步声走来,馥仙一下子醒了神,扎挣着爬将起来,但两个膝盖早已僵掉,如此猛的起身顿觉一阵钻心的疼。银齿紧咬压下眼底的泪,开了窗自往外瞧,那里有什么人?

馥仙不甘心,又左右看了一番,松枝被这声响吵醒,睁着一双睡眼打着灯走过来,馥仙怕她往屋里瞧,抢先一步闭了窗。松枝在外面敲着窗子问主子怎么了,馥仙只应没事,你且睡去罢。松枝听说,恐怕再问惹凌霄不悦使主子为难,正要走,啼红听到声音推门出来了,问姐姐作什么,松枝嘱咐她别睡沉了,啼红应下,各自散去。

翌日清晨,松枝端水到馥仙房中,路过外间看见啼红垂着头打盹,便推醒她,问她怎么回事?啼红一面揉眼睛一面起身一面说道:“姐姐不知道,昨晚奶奶不知做什么闹到四更天才睡,我听姐姐吩咐也不敢睡,硬挨到天亮,实在撑不过,打了个盹儿还磕破了头。才醒,就听见里头叽叽咕咕有声音,我就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姐姐猜怎么着?奶奶抱着腿坐着哩,我疑心奶奶是一夜没睡的,到底坐到了天亮。”松枝听说,责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奶奶身子弱,要是熬坏了,我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啼红顶嘴道:“我才伺候奶奶,谁知道奶奶什么脾性?若是温厚,自然没事,万一是个惯娇的,我没的白讨一顿骂。”松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做丫头的,伺候主子是我们本分,那有说嘴的地方?这分明是你自己躲事情。”啼红嚷道:“我躲什么了?姐姐吩咐我别睡沉,我一直熬到天亮,一刻不敢松懈,到头来一点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

外头众人听见她俩吵,纷纷赶进来,见状忙劝开二人。倒是燕杨听见啼红的一番话,冷冷说道:“你也真是块烂木头,一板就是一板一眼就是一眼,我们吩咐什么,你只可着做什么,半步不肯多走,如今站在这里,可仔细污了你的贵脚。”鸾竹道:“你这脾气可改改罢!好容易劝开她们,你又来拨火,如此几时得休?”鸳桃道:“她仗着自己服侍了三爷几年,现在压倒了松枝姐姐,就要对付咱们,谁知道来日是不是要辖制咱们公主了?”鸾竹道:“住嘴!越发没天了。”

凤梧因有事耽搁了,这会儿才进来,闻言忙道:“你们闹什么?松枝你也糊涂了不成,不去服侍奶奶,倒在这里搅这些鸡皮蒜毛的事情。”松枝闻言乍醒过来,骂了句“我昏了头了”便急急的赶进屋去。燕杨啐了啼红一口,啼红又羞又恼,跑出去了。

进屋,馥仙问道:“你们闹什么?叫人听见笑话。”众丫鬟看见主子的两个眼睛肿成了核桃,不免又惊又惧。松枝上前问道:“奶奶睡了几个更次?”馥仙道:“快梳洗,回头自己领罚去。”松枝答“是”,鸾竹鸳桃端水进来。馥仙道:“燕杨、鸳桃也要罚。”凤梧道:“我也该罚。”鸾竹也要领罚,松枝忙拉住她,说道:“这事原因我起,论次序也该从我起,奶奶饶过她们罢。”馥仙道:“好,就依你。要是误了敬茶惹人家骂我们没礼,罪加一等。”众人见主子动了真怒,纷纷敛气息声,只管做手头的事情不敢多说话,如此收拾妥协,馥仙命松枝跟着,要往前面去。

凤梧劝道:“奶奶略等一等,爷们还没来呢。”馥仙不理。松枝赶上她,馥仙吩咐道:“没有谁给我委屈受,你不要多嘴生事,不然我不要你,你还回去照顾长姐。”松枝叹道:“果然长公主嘱的是。”馥仙道:“横竖我自有说法,你就依我这一回罢。”松枝无奈,苦笑道:“我依你的还少吗?”

馥仙听说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疼我。不过今儿确实是我们不对,再怎么啼红是这边的人,不比我们几个从小一处吃一处睡,多少拌几句嘴也无甚妨碍,对她两个,我们自该宽些。那样吵起来,叫人家怎么看我们?你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虽不忍,可也不得不罚你。而且必得是你才行。得罪之处还请姐姐多担待。”松枝叹道:“奶奶也太见外了。不必奶奶说这些话,我也明白奶奶心里是真疼我的。那板子虽然打在我身上,疼却在奶奶心里。今儿闹出这样的事,奶奶脸上也没光,还要为我悬心,我实在该打。”

馥仙笑道:“你也是为我。素日你总劝我少操些心,如今看来恐怕不能够了,不过我也听进去了你的话,以后多和姊妹妯娌玩笑,闲时也要自己保养保养身子。你既为我,就把这句话放在心里:若听见有人说我的不是,你且别忙替我说话,听见也只当没有听见的,回来告诉我,我们再细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何如?”松枝点头道:“我记下了。”

说着,二人行至上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