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序(1)

医之为道，何道也？曰：君子之道也。苟非存心有恒者，可轻议哉！何则？夫药之性，能生人，亦能杀人。盖操之不得其要，则反生为杀矣。惟君子则立心不苟，故其为业必精；及其临病，必详以审，故能化悲痛为欢忻。小人之性忍以贪，贪则惟利是图，忍则轻忽视人命；逮及临病，则夸以略，不察病之虚实，辄投瞑眩之药，不杀人也几希。吾固为君子之道也。余晚年得子，方逾弱冠(2)，柔软多病，习懒不能自强，必非能受此道者，日夜痛心，惧夫吾殁(3)之后，有病委之庸医，足可以伤生灭性。孟子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子多病，不传以济生之道，一旦夭札(4)，祖宗之祀事绝矣。岂为人父之道哉！某今年七十有七，衰迈殊甚，桑榆(5)之日，岂能久照，日夜用心，以辑成《伤寒明理续编》，论法虽略备，非有师承口诀，不能融会贯通于心。又著《全生集》一卷，文虽鄙俚(6)，然言简意到，其中包括仲景不传之妙，皆世所未尝闻见，剖露肺肝，以罄其蕴奥，实升高之梯阶，当宝之如珠玉，潜心玩绎探索，以尽厥旨。有疑辄问，不可因循，务期日进高远。司马温公曰：达则为良相，不达则为良医，岂非君子之道乎！汝宜服膺(7)此训，敬慎而行之，他日倘能以斯道济人，亦君子也。若存心不古，以吾言为妄谬，反以斯道杀人，负吾之用心，非吾之子也。

正统十年(8)己丑(9)中元日(10)余杭(11)节庵道人(12)陶华题

【注释】

(1)原序：底本无此序，据薛贞本补。

(2)弱冠：年满20岁的男子。古代男子20岁叫作“弱”，这时就要行“冠礼”，即戴上表示已成人的帽子。

(3)殁：死亡。

(4)夭札：遭疫病而早死。夭，短命，早死，未成年而死。札，疫病，也指遭瘟疫死亡。

(5)桑榆：比喻晚年，垂老之年。

(6)鄙俚：粗野，庸俗，自谦之词。

(7)服膺：牢牢记在心里。

(8)正统十年：即公元1445年。正统为明朝第六位皇帝朱祁镇的年号。

(9)己丑：指己丑月份。古人以天干配地支法纪年月日，据下文“中元日”，正统十年己丑月当是7月。

(10)中元日：道经以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中元节与除夕、清明节、重阳节（除、清、九）等三节，是中国传统节日里祭祖的四大节日。

(11)余杭：古地名。在今浙江省杭州市。

(12)节庵道人：陶华晚年自号节庵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