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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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探香闺

沈吴氏本是将门虎女,若说她真的认为仅仅凭借麟囊与杨复,就能轻而易举平等匪乱,到底是看轻了她的智慧。

常言伴君如伴虎,世家为官,自然会逐渐形成自己的派系,这其中,自然会犯了朋党相争的忌讳,然而若是落了单,又难有出头之日,这官场的语言,足够写满百八十篇策论。

沈吴氏常在麟囊幼时同她讲历史,曾讲道赵充国平西羌之战中,老将军给汉宣帝上书时的话语:“臣窃自惟念:奉詔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兵,散车甲於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餘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得胜回朝之后,他又说:“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為后法。老臣不以餘命一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

自古兵家难免有败绩,然而将在外,若是庙堂之高有猜忌,那即使身死,也难以轻松打消此种的杀意,功高盖主时,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麟囊想到这里,眼里划过一丝冷肃,沈云秀不过是个马前卒,真正想要将她与太子殿下绑在一起的势力,必定还会再伸出手来。

沈家的气运,谁都要来插手一番是吗,所谓封建世家,所需要的不仅是土地田产的积累,其中要紧的还有后代子孙的官途,若非祖母非要二叔致仕,沈家也不会多了这么个弱处,可是看父亲,似乎并不觉得二叔是个可以被攻讦的弱处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节。

到底自己还是太年轻,看不透眼前的困局,好像被浮云遮住了视野,明明真相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却始终不能窥见全貌。

麟囊叹一口气,踏出房门,寻杨复去了。

杨复在习拳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穿行在木桩间,好似,猛虎。

看见麟囊,他笑着挥手,“麟囊。”注意力转移的时候,被那个叫林叔的男人一拳打倒在地,似乎并不想在麟囊面前苛责杨复,林叔只是松了松拳头,负手严厉地说道,“若是面对敌人,你这样不集中精力,十条命也不够杀的。”杨复讪讪地笑了,挠挠头,走到麟囊身边,满头满脸的土,显得狼狈极了,也好笑极了。

“林叔一向严厉,希望没有吓到你。”

这一路上杨复走得很慢。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噙着笑意,突然伸手揉揉麟囊的头顶,道,“这是谁给你梳的发髻,好复杂啊,不知道我以后怎么会。”

“清林替我梳的,以后为何要你梳,家里是有婢女的。”

杨复伸手梳理自己的一头乱发,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你以后成婚了,做丈夫的不是要替你梳头吗。”脸上飞红,又露出幸福的神色。

麟囊心里酸涩了一下,假装没有听懂杨复的意思,笑道,“你还什么年纪,没事呀,少看些话本子。”

杨复闻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顽皮地用麟囊的发丝蹭她的脸颊。麟囊被他搔得脸上痒痒的,不由地伸手去拂开发丝。手被杨复握住,他的手,是真正的习武之人的手,粗粝的茧摩挲得麟囊生疼,“你的手真柔软。”麟囊努力抽回手,可是杨复的力量实在有些大,一下没有成功,反倒被攥得更紧。

“疼。”麟囊怏怏地抱怨。

霞光映衬着麟囊的面颊,眼里盛满天穹的金丝玫瑰粉线,微微撅着嘴,像是抱怨,在杨复看来,却像是可以亲吻的模样,是在撒娇。

到底,他并不曾亲吻麟囊,只是抱住麟囊,轻轻说,“可以让我抱一下吗。”握着麟囊的手,不曾松开,好似一旦放松,她就会像泡沫一般破灭,消失不见。

真是个柔软幼稚的少年,麟囊心里软了一些,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道,“刚刚受了一拳,可有淤青,需要用药膏吗?”

杨复放松了少许,笑道,“嗯,我只是想带你看看牛头山上的火烧云,其实和京中一样美,是吗。”

清林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眼里恨意涌出,拔出佩剑,一剑劈到身旁的石头上,金石相撞,发出铮鸣声。

深目蛾眉,状如愁胡,清林单从面目上来看,是十分卓绝的,一双剑眉浓密,飞入鬓角,瞳孔像蜂蜜的结晶,是温润的黄色,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挺直的鼻梁下,蜜桃一般水润的唇,唇珠使得他原本凌厉的外貌柔和了许多,有几分少年的娇憨,因此一向与麟囊不对付的二房庶女,也十分欣赏他的皮囊,曾经想要讨了他去,到底没成功。

现在清林已经十五了,到底是少年的意气风发与成年男子的坚毅,兼而有之。

此时他那一双好看的眉毛紧蹙,发狠一般紧盯着被一剑斩断的石块,眉骨在脸上投下阴影,眼窝里生出荆棘一般健壮的睫毛,无端地,使人觉得阴鸷。

“清林,你可是斩到蛇了。”麟囊稍微从杨复怀里挣脱出来,略一思索,并未曾松开手,出言询问道,“若是无事,你便回去休息一下,昨夜守了许久,想来累了。”

“是。”清林低着头,握着剑慢慢地走回山寨,杨复疑惑地打量了清林许久,似乎看出了他身上勃发的杀意。

是夜,清林端来一碗雪芙蓉沁玉蜀黍羹,扶着麟囊起身,说道,“小姐今日有些累了吧,喝完羹汤,好睡觉。”

“嗯。”麟囊接过匙子,一勺一勺喝了干净,不久便睡熟了。

一个身影进来,吹熄了灯,抱起麟囊在怀里,坐到了窗边,月华如水,照在来人的脸上,是清林。

他拿起麟囊的手,从温柔的揉搓逐渐到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的用力,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调整了姿势,使麟囊整个人靠在怀里,抬手,将麟囊散碎的发丝拨到耳后,轻轻地说,“如果你是我一个人的该有多好。”

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如果此时有人来看,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人,然而不知为何,牛头山上夜里巡视的守卫,从不会来到麟囊这一处厅房。

许久许久,他终于起身,将麟囊轻轻放在床榻上,坐在床边,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着麟囊的面颊。

“即使你爱上了别人,也只会是我的妻子。”清林勾起唇角,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心情十分愉快。

这样的事情,清林在牛头山上做得不少,若是回了京城,宅院里他是外男,夜深了根本不能近麟囊所在的内院,所以,他格外享受现在,可以认为沈麟囊全然属于他,而白天那可以将他整个人点燃的嫉妒,都已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