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野性的呼唤(1)
〔美〕杰克·伦敦 著
导读
这部动物小说是著名美国小说家杰克·伦敦的经典著作之一，被称为“世界上读者最多的美国小说”。这部小说自从出版后，便十分畅销，并多次被改编成电影。
故事讲述了一条名叫巴克的驯养犬，原本在法官米勒家过着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可是有一天，一个坏蛋把巴克拐卖到了寒冷的北方，成了一条拉雪橇的苦役犬。面对艰难恶劣的生活环境，巴克逐渐变得凶悍、狡诈，还学会了欺骗、争斗，最终确立了自己领头狗的地位。后来，巴克遇到了一位好心人，将他从苦难中救出来，他本以为这次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没想到新主人却不幸惨死。最后，在森林狼群的呼唤下，巴克狼性复萌，逃入丛林，重归大自然。
其实，杰克·伦敦出生于美国旧金山的一个贫困家庭，从小艰苦的生活和奋斗，使他对残酷的社会现实有了清醒的认识。因此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质朴的语言、戏剧化的情节，他喜欢将笔下人物置于险境或绝地，从而展现人性最真实的品格，并告诉人们只要拥有了勇敢、坚毅和爱，就一定能闯过难关，得到梦想的自由和幸福。
【北方之旅】
可惜巴克不会看报纸，要不然他就会知道世界上出了大事。这一年是1897年，有人在寒冷的加拿大的冰天雪地里发现了一种名叫金子的黄色金属。得到这个消息，全世界的淘金者们都带着发财的梦想，一窝蜂地奔向北方。但是想要在那种严寒的地方生活和淘金，只靠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许许多多肌肉发达的狗来干重活。
这么一来，许多人打起了狗的主意，大量收购符合条件的狗卖给北方的淘金者，这也就引来了许多打歪主意的人，他们到处偷狗或者骗狗来卖给中介人，借此赚钱。于是许多可怜的狗被迫离开原本舒适的生活环境，到寒冷而危险的北方去做各种重活，其中不少就非常悲惨地死在了那里。
巴克就是那个时代里一条倒霉的狗。他这一年正好四岁了，出身高贵，住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克拉拉山谷中米勒法官的家里。巴克的父亲是一只个头高大的圣伯纳犬，但是巴克的个头并不像他父亲那么高大，这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只个头不那么高的苏格兰牧羊犬。
巴克在法官家里长大，每天都能吃得很饱，过得很舒服，但是他并没有在安逸的生活中好吃懒做，而是经常和法官的几个儿子一起出门打猎、游泳，或者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陪着法官的两个女儿出去散步。有时候他还把法官的孙子们驮在背上玩耍，给他们当马骑，或者和他们一起快乐地在草地里打滚。通过这些户外的游戏和活动，巴克消耗掉了多余的脂肪，变得肌肉结实，身体强壮，皮毛油光发亮。
米勒法官的家就坐落在山谷中，这座庭院远离大路，掩映在一片绿色的树林里，所以显得格外安静。宅院的周围有宽阔的绿色草坪，周围的田野里种满了果树，一条条道路穿过草坪与树林，通向四面八方。在米勒法官的领地里，有许多用翅膀飞翔的动物、用四条腿奔跑的动物，还有用肚皮匍匐前进的动物，他们全都是巴克的臣民。
高贵而威武的巴克是这个小动物世界里无可争议的主人，他威风凛凛地统领着附近的一切动物和小生灵。当他走在法官家院子里的狗群中时，总是像一个国王那样自豪，而且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显示出无可挑剔的帝王风范。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片平静祥和的气氛里，一场灾难正悄悄降临到巴克的头上。法官家里有一个名叫曼纽埃尔的人，他是花匠的帮手，同时也是一个屡教不改的赌鬼。最近他又在赌场里输了个精光，非常沮丧。为了再找些钱来用，他打起了巴克的主意。
一天夜里，看到法官和孩子们都不在家，曼纽埃尔就带着巴克悄悄地出了门。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一个小车站，一路上没有人看到他们。在车站里，巴克看到一个男人跟曼纽埃尔说了一会儿话，又给了他一些钱，然后曼纽埃尔就把一条粗绳子套到了巴克的脖子上。
当曼纽埃尔把绳子套过来时，巴克并没有起疑心。因为曼纽埃尔是熟人，他根本没想到熟人也会向他下手。但是曼纽埃尔马上就把绳子的另一头交到了那个陌生男人手里，这下巴克开始生气了，立刻就咆哮起来。但是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男人居然用力地扯住绳子的另一头，结果绳套紧紧地陷入了巴克的脖子里，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巴克愤怒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他这次一定要好好儿教训教训这个家伙。于是他向着那个人猛扑过去，却被他一下卡住了脖子，然后又猛地一甩手把他扔出去，当场就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巴克眼冒金星，但是那个人还不罢休，继续用力地拉绳子，巴克愤怒地挣扎也挣不脱。绳套越来越紧，巴克的舌头伸了出来，沉重地喘着气，宽阔的胸脯也跟着剧烈起伏。
巴克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侮辱和伤害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很生气，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他已经筋疲力尽了，闭上了眼睛，后来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随后一列火车开了过来，两个人一起把巴克扔到了火车上。
巴克并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以前他经常和法官一起旅行，所以也很熟悉火车发出的轰鸣声，还有坐在火车上的那种感觉。他恢复了意识，明白自己正在一列火车上，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舌头很疼，他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把他扔上火车的人。那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立即扑了过来，想要动手掐住他的喉咙，但是巴克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一下子就用尖利的牙齿咬住了他的手，怎么也不放开，直到别人抓住他脖子上的绳圈，紧紧地把他勒得透不过气来，他才不得不张嘴放开那人的手。
后来火车停了下来，巴克被带到旧金山海滨一间酒吧后面的小屋里。酒吧老板走了出来，和那个送巴克过来的人说话。
“就为了弄这条狗，我受了这么大伤，可是总共才赚了五十块钱！”那个被巴克咬得很惨的人说，“下次要是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给我一千块钱我也不干了。”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人的手上已经缠上了一块手帕，手帕和裤子上到处血迹斑斑，正是刚才巴克的杰作。
“那就是一百五啦，”酒吧老板说，“这条狗值这个价钱。好，到这边来，帮我把这条狗弄到笼子里去。”
巴克的脑子里现在很乱，不能清醒地思考，而且身上也疼得厉害。他想站起来面对那两个人，但总是刚站起来就被紧紧勒住脖子上的绳圈，一次又一次地被摔倒在地上。不过后来他们把绳子给他摘了下来，把他扔进了一个笼子里。
接下来是一个漫长的黑夜，巴克躺在笼子里，心中充满了怒火。他的尊严和身体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伤害，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些陌生人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只小笼子里？他们到底想要拿他做什么？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整夜他好几次从梦中惊醒，好几次突然跳起来，希望能像在梦里一样，看到法官和孩子们出现在面前，把他解救出来。但他总是一次次失望，因为他看不到想要见到的人，能看到的只是昏黄的烛光下，那张陌生又可恶的面孔。梦里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巴克只能咽下本打算发出的愉快的汪汪声，转而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第二天早上，有四个长得很凶恶的男人走进来，抬起了笼子。巴克大声地咆哮，想从栅栏里探出去咬他们，但是怎么也咬不到。笼子外的人们哈哈大笑，拿起棍子从笼子栅栏的缝隙间捅他，起先巴克还企图咬住棍子，但是毫无用处，只能躺下来任凭他们把笼子抬上另一列火车。于是巴克和笼子一起在不同的人手中转来转去，一开始是被一个办公室里的几个人接过去，然后又被带上另一列火车，后来又上了一条小船，又从船上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火车站，最后被扔上了另一列火车。
巴克在这列火车上待了两天两夜，一直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水喝。他愤怒极了，每当有人向他走近时，他就向他们大声咆哮，但是却只能撞到笼子上，还招来外面人们的一片嘲笑声。他们学着他的样子，冲着他汪汪叫，又学猫叫，还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各种鸟叫，丑态百出。巴克知道他们在胡闹着嘲笑他，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伤害，而且没有水喝实在是难受，要只是肚子饿的话倒还可以容忍。巴克心里越来越愤怒，但是脖子上的绳套被拿掉了，这让他很高兴。
现在他觉得轻松多了，他想找个机会让这些人看看他的厉害，好让他们明白，想用一根绳子就限制住他，纯属痴心妄想。到现在巴克已经被关了两天两夜了，饥渴和劳累已经让他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燃起了满腔的怒火，烧得两眼通红，布满血丝，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愿望，看起来简直像一个疯狂的魔鬼。现在就算是法官本人来到他面前，恐怕也很难认出他来了。
火车到了西雅图站。那四个人把装着巴克的笼子抬下火车，抬进了一个四周都是高墙的小院。一个穿红衣服的胖子走出来，给司机在票簿上签了字。巴克疯狂地扑了过去，在笼子的栅栏上又咬又抓，但那个人却并不害怕，只是瞪着他，恶狠狠地狞笑，而且还拿来了一把斧子和一根大头棒。
“你不会现在就要把他放出来吧？”那个司机问胖子。
“当然是现在就要把他放出来。”他一边回答一边用斧子劈着笼子的栅栏，要把它砍开。
刚才抬笼子的四个人立刻逃到了一边，他们打算到旁边的墙头上去看好戏。巴克扑到那些就要断开的木栅栏上又是撕咬又是挣扎，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去，但那个拿斧子的人却不紧不慢地一点一点砍着笼子。
“好了，你出来吧！”胖子一边说一边扔下斧子，右手抄起了大头棒。这时候他已经在笼子上劈出了一个大口子，可以让巴克的身体从里面钻出来了。
巴克摆出一副要猛扑过去的架势，那模样确实像一个魔鬼。他身上的毛全都倒竖起来，眼睛里冒着仇恨的红光，向那个人猛扑过去。他四只脚腾空而起，眼看就要咬住那个人了，但是却突然重重地被打了一下。巴克痛苦地闭上了嘴巴，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一时间还明白不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就倒在了地上，于是立即又狂吼着跳了起来，向着那个人扑过去。可这次棍子又向他打过来，他被打倒在地上，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都是那根大头棒太厉害，自己是打不过它的。但是他非常愤怒，不顾一切地又跳起来一次次进攻，但每一次都会被大头棒再打倒在地上。
到了最后，巴克挨了特别凶狠的一棍，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虽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但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向那人扑过去了。他觉得身体虚弱无力，鲜血从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里向外流出来，他漂亮的毛皮上沾满了鲜血。可是那个人又走了过来，举起大棒，朝着他的鼻子上又狠狠地打了过去。这一下实在是太疼了，就算把巴克先前受过的所有痛苦都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下厉害。
巴克惨叫一声，又向那个人扑了过去。但是那人挥舞着大头棒，右手一把掐住了巴克的脖子，顺势把他往下一拉，又猛地向后一甩，巴克就在空中翻了个跟斗，一头栽了下去，沉重地趴在了地上。这是巴克的最后一次出击，那个人也使出了最厉害的杀手锏。他故意把这一招留到了最后，来对付已经筋疲力竭的巴克。巴克果然彻底地垮了下来，他伏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整治狗还真有一手！”一个正待在墙头上看好戏的人说，“他太厉害啦！”
现在巴克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只能慢慢地睁开眼睛，躺在刚才摔倒的地方，盯着那个把他痛打了一顿的胖子。
“他还真不愧是条厉害的狗。”那个人一边看一封关于巴克的信，一边大声地自言自语。他转过头来，换了一副和善的口气对巴克说：“好啦，亲爱的巴克，我的孩子，咱们刚才都有点儿火气，不过现在好啦，你也要识相一点，听话一点儿，一切就都好起来啦。可你要是不老实，那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又要揍你一顿了。你都听明白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顺手摸了摸巴克的脑袋，他知道巴克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也不怕受到攻击。但那正是他刚刚才狠狠敲打过的地方，当他的手刚一碰到巴克，巴克就疼得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但是巴克强忍了下来，并没有喊出声。那个人给他拿来了一些水，他又渴又饿，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后来那个人还拿来了一大块生肉，巴克也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巴克明白自己在这一回合里已经输了，但是他的斗志并没有垮。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那根大头棒，也打不过那个拿着大头棒的人，在这样的较量里，自己根本就赢不了。巴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棍棒的厉害，现在他已经吸取了教训，一辈子也忘不掉了。现在生活在巴克的面前已经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开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又有许多别的狗陆陆续续来到这里。他们进来的时候也和巴克一样，或者被装在箱子里，或者被绳子拴着，每一条狗都像巴克一样被棍棒狠狠地痛打了一顿。在看过了一次次可怕的殴打之后，巴克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一个人手里拿着棍棒，他就可以向别人发号施令，而别人必须绝对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