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净化的抉择与深渊的低语

钟离指尖那一点纯粹的金色辉光，如同凝固的星辰，悬停在遁玉陵冰冷的夜空中。

它散发出的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浩瀚、稳固、涤荡灵魂的伟力，仿佛蕴含着山川不移、星轨恒定的无上法则。

这光芒穿透了苍白骸骨龙蜥狂暴的嘶吼，穿透了空间屏障的隔绝，直直照映在圣采儿剧烈挣扎的心湖之上。

净化？拔除锚点？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在她混乱痛苦的意识中炸开剧烈的涟漪。

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指令”——“找到钥匙，打开牢笼，救出伙伴”——此刻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锚点的存在被点破，意味着她坚信的“唯一道路”可能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龙皓晨的光明灵力带来的撕裂剧痛，与烬的低语中伙伴们绝望的呼救声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精神分裂！

“呃…啊啊…”圣采儿捂着头，身体因剧烈的内在冲突而痉挛，紫色的眼眸时而冰冷如霜，时而闪过熟悉的痛苦与迷茫。

她手中的幽紫色短镰依然下意识地指向龙皓晨，但刃尖却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有另一股意志在拼命压下她的杀意。

屏障外，三头骸骨龙蜥的撞击愈发狂暴，苍白火焰灼烧着暗金色的岩障，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那屏障依旧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龙皓晨强忍着脑海中烬的低语冲击带来的剧痛，七窍渗血的脸上满是焦急和心痛。

他看到采儿眼中那稍纵即逝的痛苦光芒，这让他心脏如同被攥紧！

“采儿！相信他！钟离前辈是在救你！那印记…那指令是假的！它在利用你！”他嘶哑地喊道，试图用最直接的话语唤醒她心底最后的本能。

钟离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洞悉了圣采儿灵魂中正在上演的惨烈战争。

“深渊的侵蚀，苍白之火的标记，二者结合而成的‘锚点’，已深入你的灵魂本源。它扭曲你的认知，将你引向毁灭的祭坛。净化之力，如同剥离附骨之疽，过程必然痛苦。”他的声音如同亘古磐石的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若任其留存，你终将沦为毁灭的引线，你所珍视的一切，包括你欲拯救之人，都将因此化为灰烬。”

他指尖的金辉微微流转，似乎在等待着最终的决定。

“抉择在你，刺客小姐。是拥抱这痛苦的清醒，还是沉沦于虚假的使命直至灵魂湮灭？”

“虚假的…使命？”圣采儿艰难地呢喃着这句话。

脑海中，烬的低语瞬间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尖锐，试图用更强烈的痛苦和伙伴们更凄厉的哀嚎淹没这动摇的念头：

“…采儿！救我！钥匙！只有钥匙能打开牢笼！”陈樱儿泣血般的尖叫扭曲变形。

“…别信他们！叛徒！光明在背叛我们！”司马仙的怒吼带着非人的嘶哑。

“…坐标…归离原…核心…必须…完成…”冰冷的指令如同寒冰刺入骨髓。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精神风暴中，圣采儿灵魂深处，属于“轮回圣女”本身的坚韧意志，属于那个深爱着龙皓晨和伙伴们的少女的本能，在那一点金色神光的照耀下，如同狂风中的一点星火，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龙皓晨。那张布满血污却依旧写满担忧和信任的脸庞，是她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锚点，是她黑暗轮回中唯一的光明坐标。

再看向钟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欺骗，只有洞悉一切的清明与一种…神性的悲悯？

“拔…拔除它！”圣采儿的声音嘶哑而决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紫色的眼瞳中，那一丝挣扎的清明终于压过了冰冷的指令！

她猛地将指向龙皓晨的短镰收回，身体因剧烈的精神反抗而剧烈摇晃，“无论…多痛！”

“采儿！”龙皓晨又惊又喜。

“明智的选择。”钟离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话音落落，他指尖那点金色辉光倏然射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金光瞬息即至，轻柔地没入了圣采儿的眉心！

“呃——！！！”圣采儿发出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惨叫！

整个身体瞬间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贯穿！

刺目的金光从她眉心爆发出来，瞬间蔓延至全身！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深渊腐臭与苍白烬火的暗紫色能量，如同被点燃的毒烟，从她七窍、从周身毛孔中疯狂地喷涌而出！

这股邪恶能量与钟离纯净的金光在她体内展开了最激烈的厮杀！

金光所过之处，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灵魂的污秽，那深入骨髓的锚点印记被强行剥离、净化！

圣采儿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岩浆与冰狱的夹缝之中，灵魂被一寸寸撕裂、灼烧、冻结，痛苦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龙皓晨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以身代之，但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打扰，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圣采儿承受着非人痛苦的同时，龙皓晨脑海中的烬的低语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原本清晰的伙伴哀嚎声变得扭曲、断续，仿佛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的、被激怒的毁灭意志！

“…阻…止…她！”

“…锚…点…湮灭…坐标…暴露…”

“…归离原…核心…转移…启动…”

最后一条信息如同冰冷的电流击中龙皓晨！核心转移？烬的目标在移动？！

屏障外，感应到锚点被强力净化，三头骸骨龙蜥彻底疯狂了！

它们放弃了攻击岩障，身上燃烧的苍白火焰骤然暴涨！

骸骨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庞大的深渊能量在它们体内极限压缩、汇聚！

“吼——轰隆！！！”三头龙蜥竟然选择了同时自爆！恐怖的苍白火球瞬间膨胀，毁灭性的冲击波混合着深渊的污秽力量，如同灭世的怒涛，狠狠撞向钟离布下的岩嶂！

这一次，那坚不可摧的暗金色屏障终于剧烈地震荡起来！表面光芒急速流转，发出沉闷的嗡鸣，仿佛承受了超越极限的力量！爆炸中心的空间都呈现出扭曲破碎的迹象！

钟离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这自爆的威力远超预期，显然烬不惜代价也要干扰净化进程，甚至…企图毁灭坐标！

自爆的冲击波虽然未能彻底摧毁岩障，但那股叠加了苍白烬火与深渊污秽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剧毒的墨汁，瞬间污染了遁玉陵遗迹下方沉寂的地脉能量！

“嗡——！”整个大地发出沉闷的呻吟！

以爆炸点为中心，无数道蛛网般的惨白色裂痕骤然在地表蔓延开来！

裂痕深处，并非泥土岩石，而是翻滚沸腾、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幽蓝色地脉淤积！

这些本应稳定流淌的地脉能量，此刻被苍白烬火点燃、污染，变得狂暴而混乱！

“轰！轰！轰！”被污染的地脉能量如同被惊醒的远古凶兽，化作一道道巨大的幽蓝色夹杂苍白火舌的能量光柱，毫无规律地从地面的裂痕中冲天而起！

光芒照亮了整个遁玉陵遗迹，狂暴的能量流席卷四方，将本就残破的遗迹进一步撕裂、粉碎！

乱石穿空，能量激荡，瞬间将现场变成了比骸骨龙蜥战场恐怖十倍的能量风暴绝域！

钟离布下的岩嶂屏障，在承受了自爆冲击后，又立刻遭到狂暴地脉能量的持续轰击，暗金色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他必须分出更多的力量稳定屏障，为圣采儿的净化争取最后的时间。

而此刻的圣采儿，身上的金光与喷涌的暗紫污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她周身的金光越来越盛，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而那邪恶的锚点印记所化的污秽能量已被压缩到极致，在她胸口形成一个剧烈挣扎扭曲的暗紫色核心，眼看就要被彻底净化驱离！

然而，剧烈的痛苦和精神冲击让她意识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金光即将完成最后一击的瞬间——“噗！”圣采儿又是一大口混杂着暗紫色的鲜血喷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软倒下去！

净化之光随之一滞！

“采儿！”龙皓晨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一把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就在这时！

“滋啦——！”

圣采儿胸口那即将被净化的暗紫色核心，仿佛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它没有试图反扑金光，而是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化为一道极细、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紫色能量丝线，无视了空间屏障和混乱的能量风暴，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射向龙皓晨！

龙皓晨猝不及防！那丝线快如闪电，直接没入了他因精神冲击而防御薄弱的眉心！

“呃！”龙皓晨只觉得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侵蚀性的意志碎片强行闯入脑海！其核心信息只有一个：

“…坐标…已转移…层岩…巨渊…”

紧接着，这碎片就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般迅速湮灭，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地名烙印在他的意识里：层岩巨渊！

烬的核心坐标，竟然在最后关头，通过这种方式，强行烙印转移到了他身上！

同时，圣采儿身上的金光猛地一收，最后一缕顽固的暗紫色污秽终于被彻底净化、驱散！

她胸口残留的印记彻底消失，那股缠绕灵魂的不祥气息也荡然无存！

但她本人也因为消耗过度和净化之痛，彻底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净化，成功了！但代价是…

钟离的目光瞬间锁定龙皓晨，那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坐标转移过程。

屏障在狂暴地脉能量的持续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扩大。

“不好！”钟离低喝一声，双手结印，一股更加磅礴的岩元素力注入屏障，暂时稳住局面。

他瞬间出现在龙皓晨和昏迷的圣采儿身边，一手一个抓住两人肩膀。

“此地不宜久留！地脉暴动已无法平息！”钟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抱紧她，离开这里！”

龙皓晨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昏迷的采儿，感受到她微弱但平稳的呼吸，心中稍安，但随即被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坐标——“层岩巨渊”——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新的未知笼罩。

钟离脚下岩石涌动，一个传送法阵的光芒瞬间亮起，将三人包裹！

就在传送光芒即将完全淹没他们的前一刻，狂暴的地脉能量终于彻底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岩嶂！

数道巨大的幽蓝色苍白火柱交织着冲天而起，将三头骸骨龙蜥自爆的地点连同周围大片的遗迹彻底吞没、湮灭！

毁灭的光芒映照着传送阵消失的最后一缕光晕。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传来，但远不如圣采儿之前的空间传送那般粗暴。

当龙皓晨再次脚踏实地时，凛冽的夜风消失了，狂暴的能量轰鸣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干燥的空气，以及一种沉静、厚重、带着淡淡香烛气息的氛围。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古色古香、宽敞整洁的房间。

木质的地板，雕花的窗棂，墙上挂着写有“往生”二字的卷轴。房间中央摆放着茶案，上面有一套精美的茶具。

这里是璃月港内，往生堂的一间静室。

钟离已经松开了手，负手立于窗边，望着窗外璃月港的万家灯火，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虑。

龙皓晨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圣采儿平放在房间一侧柔软的卧榻上。

少女精致的脸庞依旧苍白，眉头紧蹙，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残留的痛苦，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身上那股令人不安的邪恶气息确实消失了。

他轻轻替她拂开额前汗湿的银发，心中百感交集。

“小友，她体内的‘锚点’已被彻底拔除，深渊与苍白之火的直接侵蚀已清除。”钟离没有回头，平静地陈述，“但精神与灵魂所受的创伤需要时间恢复。强行植入的指令虽破，其影响亦非朝夕可消。她需要静养。”

龙皓晨松了口气，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靠着卧榻边的柱子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然而，精神上的重压并未减轻。

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坐标——【层岩巨渊】——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比清晰。

烬的低语虽然暂时沉寂，但这个烙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和催促。

“钟离前辈…”龙皓晨的声音沙哑，“那个坐标…它转移到我身上了。‘层岩巨渊’…那是什么地方？烬的核心在那里？”

钟离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眸落在龙皓晨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层岩巨渊…”他缓缓道，声音低沉。

“那是璃月大地上一道古老的伤痕，深埋于层岩巨渊之下的矿脉深渊。其历史可追溯至魔神战争时期，甚至更早。那里曾是繁荣的矿场，也曾是惨烈的战场，更封印着无数古老的秘密与…危险。地脉混乱，元素狂暴，空间异常，寻常人根本无法深入其核心区域。”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烬的核心转移到那里…这意味着它的目标，或者说，它试图获取的‘钥匙’，极可能就隐藏在巨渊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而你现在，就是它新的坐标指引。”

钟离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龙皓晨的脑海，直视那个烙印。

龙皓晨的心沉了下去。层岩巨渊，听描述就是比遁玉陵危险百倍的绝地！

而自己，竟然成了烬寻找目标的活体信标！

这意味着他走到哪里，都可能将灾难引向哪里！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圣采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似乎快要醒来。龙皓晨立刻紧张地看向她。

然而，就在他注意力被采儿吸引的瞬间——

“…队…长…”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无比痛苦和虚弱的女声，如同幽灵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不是烬那扭曲的模仿！而是…陈樱儿！

最真实的、属于陈樱儿本人的声音！

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丝…绝望的呼唤！

声音的来源方向感模糊不清，但龙皓晨的心脏却在这一刻骤然冻结！

这呼唤并非来自层岩巨渊的坐标，而是另一个未知的方位！而且，这感觉…如此真实！

龙皓晨猛地抬头看向钟离，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慌：“前辈！我听到了！是我的队友！陈樱儿她真的在求救！就在刚才！不是烬的低语，是她自己！”

钟离的眉头瞬间锁紧，目光锐利如电。

几乎在同一时间，昏迷中的圣采儿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身体无意识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紧闭的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静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一个烙印在身的致命坐标（层岩巨渊），一个来自伙伴真实不虚的痛苦呼唤（未知方位），还有刚刚脱离险境、虚弱昏迷的圣采儿…三条线索，三条道路，同时压在伤痕累累的两人肩上。

窗外，璃月港的灯火依旧温暖明亮，但这份短暂的安宁之下，暗流的汹涌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陈樱儿那声真实的痛苦呼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无法预测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