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线人阿狗的叉烧饭
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九龙城寨层层叠叠的违章建筑，在潮湿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的风雨仿佛被这座水泥森林吞噬，只留下满地的水洼和愈发浓重的霉味。城寨深处，一间由铁皮和木板搭建的简陋面馆里，蒸汽氤氲。
林风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云吞面。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比昨夜精神稍好。肋下的隐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续提醒着他的状态。系统界面上，能量值维持在【28/100】，影响力数字则在缓慢爬升：【3255…3271…3288…】。警榜的涟漪，正在扩散。
“大佬！叉烧饭！双份肉！仲有冻柠茶！”
一个熟悉又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响起。报童阿狗像条泥鳅一样钻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油纸包和一杯用塑料袋装着的冻柠茶，放在林风面前的小桌上。他自己则抱着另一个分量十足的油纸包，一屁股坐在林风对面，迫不及待地打开，浓郁的叉烧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大佬，你讲嘅冇错！啲纸真系好‘抢手’！”阿狗一边狼吞虎咽地塞着叉烧饭，一边含糊不清地汇报，眼睛放光，“琴晚落咁大雨都冇问题！我哋塞车缝，贴铺头（趁老板唔注意），仲有…嘿嘿，偷偷放咗几张去深水埗官立中学嘅布告栏旁边！”
阿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炫耀和邀功：“今朝我特登去睇过！好多学生仔围住睇！特别系讲嗰个排第一嘅‘神秘过江龙’，哇，讨论得好激烈！有人仲抄低咗份榜单添！”
林风默默听着，撕开自己那份油纸包。叉烧肥瘦相间，烤得焦香，油脂浸润着米饭。他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浓郁的肉香稍稍抚慰了身体的疲惫。阿狗的情报网络虽然稚嫩，但覆盖了城寨底层和边缘地带，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眼睛和耳朵。
“仲有冇特别嘅事？”林风的声音平淡。
“有！”阿狗咽下嘴里的饭，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大佬，我今朝去利源附近兜咗个圈…唔对路！门锁死咗，有…有啲怪味飘出嚟，似系…系…”他皱着小脸，努力想着形容词，“似系生锈铁片放咗好耐嘅味！隔住门缝都闻到！冇人敢靠近！同我熟嘅‘老鼠强’话，琴晚深夜好似见到个好冷嘅人喺附近，揸住个长条袋，行路冇声嘅…”阿狗缩了缩脖子。
阿杰…清理现场。林风眼神微冷。阿狗的描述印证了系统的检索结果。他点点头，将冻柠茶推到阿狗面前：“做得唔错。饮茶。”
阿狗受宠若惊，嘿嘿笑着接过来猛吸一大口。
…………
深水埗官立中学。上午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刚响，教学楼中庭的布告栏附近就围了一小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大多是男生。他们交头接耳，兴奋地指指点点。
“喂！睇下！呢度有份劲嘢！”
“十大红棍榜？真系假噶？”
“哇！神秘人排第一？一拳打死人？唔系吹水挂？”
“叼！乌鸦先排第五？陈浩南第三？边个排噶？乱嚟！”
“抄低佢先！听晚去机室同大丧佢哋讲！”
一个矮个子男生正拿着纸笔，趴在布告栏旁边一个用来放通知的木架子上，奋笔疾书地抄录着那张被雨水打湿又风干、显得有些皱巴巴的榜单。旁边几个男生兴奋地围观、催促。
“张伟！仲未抄完啊？快啲！”
“知啦知啦！催命咩！就嚟好！”
就在这时，一个严厉的女声突然响起：
“你哋围喺度做咩？！张伟！你抄紧啲咩？！”
围观的男生们像受惊的麻雀，“哗啦”一下散开，露出后面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梳着整齐发髻、表情严肃的中年女教师。她是学校的训导主任，姓梁。
梁老师快步走到布告栏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贴在布告栏侧边、格格不入的“江湖榜”，以及张伟手里那张抄了一半的纸。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将榜单从木架子上撕了下来！
“啊！梁主任！”张伟吓得手一抖，笔都掉了。
“乜嘢江湖红棍？！乜嘢战力排行榜？！”梁老师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她抖动着手中的榜单，纸张哗哗作响，“歪风邪气！不知所谓！呢啲就系你哋崇拜嘅偶像？！打打杀杀！扰乱社会！”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学生：“我哋学校教乜嘢？！教知识！教做人！教品德！唔系教人争强斗狠！睇下呢啲嘢！误导青少年！制造英雄幻觉！”她指着榜单上那些名号，痛心疾首。
“真正嘅榜样系边个？”梁老师的声音铿锵有力，指着布告栏正中央贴着的、一张关于“弘扬传统文化”讲座的海报，海报上印着叶问宗师的画像，“系叶问宗师咁嘅武术家！修身养性！保家卫国！以武止戈！而唔系呢啲所谓嘅江湖大佬、红棍打手！”
她猛地将撕下来的榜单揉成一团，狠狠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砸在每一个围观学生的心上。
“张伟！抄低嘅纸交出来！放学去我办公室！其他同学，即刻返教室！再俾我见到有人传呢啲嘢，记大过！”梁老师的声音不容置疑。
学生们垂头丧气，作鸟兽散。张伟哭丧着脸，把抄了一半的纸交给梁老师，灰溜溜地跑了。
梁老师看着学生们散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垃圾桶里那团刺眼的废纸，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她走到布告栏前，将那张印着叶问宗师的海报，贴得更正了一些。
…………
林风站在城寨某栋旧楼狭窄的露天楼梯转角，这里视野尚可，能看到下方一部分街巷和远处官立中学的部分操场。他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叉烧饭油纸包，目光平静地投向学校方向。
虽然距离很远，听不见具体对话，但训导主任撕榜、训斥学生的一幕，以及学生们围观的骚动，依稀可见。他甚至能看到那位女教师指向布告栏中央的动作。
他收回目光，咬了一口已经微凉的叉烧。油脂的香气依旧，但梁老师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仿佛穿透了空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正气，隐约在他耳边回响。
“以武止戈…”林风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深邃如古井。
远处，校园广播里似乎响起了眼保健操的音乐声，整齐而舒缓。阳光努力地洒在操场上，试图驱散城寨边缘的阴霾。
影响力仍在缓慢增长：【3301…3315…】
但水面之下，暗流与明光，已然开始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