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巷标金
黑暗。冰冷。沉沦。
仿佛置身于无光的深海，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每一寸骨骼，每一丝意识。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生命如同沙漏中的流沙，正以一种清晰可怖的速度流逝。系统界面上，那猩红的【能量：0/100（极度透支）】和【生命体征恶化倒计时：21:47:32】如同两座冰山，将林风残存的意识死死镇压在绝望的深渊。
老鬼诊所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林风躺在诊疗床上，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冷汗浸透了他身上的药布，又迅速变得冰凉。老鬼枯瘦的手指搭在林风冰冷的手腕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脉象浮游，气若悬丝…”老鬼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他收回手，走到墙角那个油亮的木人桩前，沉默地抚摸着桩体上缠绕的、浸着药渍的布条，“透支本源，形同自戕…小子，你心里那把火，烧得太旺了。”
他转身，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颜色深紫的陶罐。揭开蜡封，一股极其辛辣、又带着奇异腥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诊所里所有的药味。他用一根玉质的药匙，小心翼翼地从罐中舀出一点粘稠如膏、颜色暗红的药泥。
“吊命嘅嘢，就剩呢点‘紫河车返魂膏’了…”老鬼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动作却毫不犹豫。他将那点珍贵的药泥均匀涂抹在一块新的棉布上，替换下林风肋下那被冷汗浸透的旧药布。药泥触及皮肤的刹那，昏迷中的林风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如同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呻吟，灰败的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丝。
老鬼看着林风依旧深陷昏迷的脸，浑浊的眼中情绪复杂。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目光投向外面城寨阴郁的天空和迷宫般的巷道。这“返魂膏”能吊住一口气，但能吊多久？那透支的本源，又靠什么来填补？
…………
深水埗，“豪情”酒吧的后巷。
这里与酒吧前门的霓虹喧嚣截然不同。堆积的垃圾散发出馊臭味，墙壁上布满涂鸦和污渍，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吸引着几只飞虫盘旋。
一个穿着脏兮兮夹克、帽檐压得很低的瘦子，像只警惕的老鼠，缩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他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显然被反复阅读过的纸条，上面正是那份匿名悬赏情报的模糊内容。他左右张望了许久，才用脚尖，小心翼翼地在潮湿肮脏的墙角，用粉笔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符号，然后在符号下面，潦草地写了一个数字：15。
做完这一切，他像受惊的兔子，迅速消失在巷道的黑暗中。
不到十分钟，一个穿着花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狼头纹身的壮汉晃悠到巷口。他嘴里叼着烟，眼神凶狠，正是“疯狗洛”手下负责看管附近两个泊车档的小头目，花名“丧彪”。他目光扫过巷子，很快发现了墙角那个新鲜的粉笔标记和数字。
“叼！十五万？”丧彪嗤笑一声，狠狠啐了口唾沫，“边个痴线？放流料？”他骂骂咧咧，抬脚就想把那标记蹭掉。
“丧彪哥！等等！”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戴着金丝眼镜的瘦小男人从另一个巷口钻了出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他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包打听”，绰号“金牙炳”。
“炳哥？乜咁得闲？”丧彪斜睨着他。
金牙炳凑近，压低声音，小眼睛闪烁着精光：“丧彪哥，呢单嘢…未必系流料喔。我收到风，话洛哥最近手头紧，喺荃湾嗰边嘅‘富贵厅’，输咗个数…好唔靓仔噶！”他伸出三根手指，意有所指地晃了晃。
丧彪脸色微变。疯狗洛好赌，脾气臭，这不是秘密。但输钱输到需要被悬赏找把柄？他狐疑地看着金牙炳：“你点知？”
“嘿嘿，我金牙炳食咩饭嘅？”金牙炳得意地推了推眼镜，“仲有，琴晚洛哥喺‘豪情’劈酒，饮到断片，系俾人抬返去嘅！负责睇后巷货仓嘅‘细B’同‘大只广’两个蛋散，趁机溜咗去砵兰街马栏！成晚冇人睇仓！”他声音压得更低，“今朝天光前，好似…有老鼠喺后巷货仓嗰边搬咗两箱‘生果’走！静鸡鸡噶！”
“生果”是他们走私香烟的黑话！
丧彪的脸色彻底变了！如果这事是真的…货仓失窃，看场的小弟擅离职守，源头还是疯狗洛醉酒误事！这要是被捅到宝爷那里…疯狗洛不死也得脱层皮！而他丧彪作为这片的小头目，也绝对逃不过连带责任！
“叼！”丧彪额角青筋跳了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再次看向墙角那个“$15”的标记，眼神不再是不屑，而是充满了挣扎和…一丝贪婪。十五万！足够他跑路去东南亚逍遥一阵子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拿到“确凿证据”，或许…不仅能拿钱，还能在宝爷面前踩疯狗洛一脚，自己上位？
“炳哥…”丧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变得凶狠而贪婪，“帮我放风…我要同写呢张纸嘅人…倾倾偈！”
…………
西九龙重案组，马军的办公室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面前的桌上，摊着深水埗警署刚送来的、关于城寨地下印刷点排查的初步报告。报告内容乏善可陈：几家小作坊，要么早已关门，要么只印些色情小卡片和假发票，油墨成分对不上。
“油墨…油墨…”马军烦躁地用笔敲着桌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被他塞在抽屉最里面、那张沾着污泥和咖啡渍的“警界高手榜”。这该死的榜单，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那个“打法激进”的评语，更是让他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陈国忠拿着一份新文件走了进来，脸色依旧蜡黄，但眼神锐利。
“阿军，有新发现。”陈国忠将文件放在马军面前，“鉴证科喺利源印务门口嘅水洼里，提取到嘅油墨微粒有新进展。唔单止同榜单纸张油墨吻合，仲分析出里面含有一种极其罕见嘅抗凝结剂成分。全港，得三间化工行有售！而且，只供给特定嘅几家高端印刷厂同…科研机构！”
马军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精光爆射！“边三间？！”
“名单喺度。”陈国忠指着文件，“其中一间，‘永昌化工行’，就喺深水埗福荣街！老板叫张永昌。”
“即刻拉队！”马军霍然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去福荣街！我要知道，近排边个买过呢只抗凝结剂！尤其系…九龙城寨方向嘅客！”
…………
城寨，“兴隆杂货铺”。
秃顶的胖老板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算盘，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外。上午那桩“交易”后，他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突然，几个穿着深蓝色夹克、表情严肃的男人走进了店里。为首一人掏出证件：“警察！张永昌系咪？我哋系西九龙重案组，有啲嘢想请你返警署协助调查！”
张老板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算珠滚了一地。
老鬼诊所。
昏迷中的林风，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涂抹“返魂膏”时更加剧烈！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灰败的脸上涌起一片骇人的死灰色！
【警告！侦测到外部高能刺激！生命体征加速恶化！倒计时修正：11:28:15！】
【微量能量波动吸收中…来源：外部‘紫河车返魂膏’药力转化…能量+0.1…+0.1…】
【当前能量：0.2/100…】
杯水车薪！老鬼脸色剧变，立刻扑到床边，手指连点林风胸口几处大穴，试图稳住他暴乱的气息。他看着林风急剧恶化的状态，又看向窗外城寨压抑的天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小子…你搏命引出嘅火…”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烧返转头了…睇你命够唔够硬，顶唔顶到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