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变量碰撞

凄厉的警报蜂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在银白色的绝对空间中疯狂冲撞。刺目的红光将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悬浮的巨型观测几何体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光屏上，代表洪荒世界空间结构完整性的曲线已经断崖式暴跌至谷底，刺眼的红色警报纹路几乎覆盖了所有影像区域，数据流如同失控的瀑布般倾泻而下。

“警告！空间结构崩解速率超载！法则湮灭范围持续扩大！模型核心稳定度低于5%！紧急制动协议预备启动倒计时：60…59…58…”

冰冷的合成警报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敲击在毁灭的临界点上。猩红的紧急制动按钮在光屏边缘疯狂闪烁，如同恶魔睁开的独眼，诱惑着终结一切的指令。

管理员悬浮在几何体下方，身影在警报红光中纹丝不动，如同一尊浸透了血色的金属雕塑。覆盖着金属手套的右手，依旧保持着从猩红按钮上方缓缓收回的姿态。阴影笼罩的兜帽下，那刚刚牵起的、冰冷玩味的弧度，此刻彻底凝固，如同冻结在金属面具上的刻痕。

他的“目光”，或者说，那超越视觉的感知，穿透了混乱的光屏和数据洪流，牢牢锁定着洪荒天穹之上，那个踏着虚无之潮、目光穿透维度壁垒的身影——变量“玄”。

光屏上，代表“玄”的光点标记，在代表空间崩解的一片刺眼红色警报海洋中，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稳定。它不再闪烁，不再跳动，而是凝实成一个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点”。任何试图分析其能量层级、法则构成的数据流，在靠近它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模型理解的黑洞，一个正在撕裂洪荒根基的“错误”。

“指令：中止紧急制动倒计时。”管理员冰冷的合成音突然响起，压过了凄厉的警报。

倒计时戛然而止，定格在猩红的“47”。

“指令：启动‘黑箱协议’，优先级最高。隔离模型‘洪荒’所有对外数据接口，屏蔽一切非授权观测通道。执行。”

随着指令下达，光屏上代表洪荒世界模型的部分，瞬间被一层不断变幻、如同流动墨汁般的黑色区域完全覆盖！外界的数据流再也无法流入，内部的崩溃景象也彻底隔绝。只有管理员面前的光屏核心区域，依旧保留着洪荒世界的实时影像，以及那疯狂跳动的、象征毁灭的红色数据。整个洪荒世界，在这一刻，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只有管理员能观测的、绝对的“信息黑箱”之中。

警报声依旧凄厉，但已失去了目标，只能在黑箱之外徒劳地回响。管理员如同置身风暴眼，在绝对的混乱中心，维持着冰冷的静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黑箱内那个唯一的“变量”身上。

洪荒天穹，虚无裂口如同溃烂的伤口，粘稠的死寂之“无”依旧在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倾泻。空间在它下方冻结、碎裂、消失，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令人绝望的绝对死域。

“玄”悬浮于虚无之潮的上方，那身由流动的“无”构成的长袍边缘，不断有细微的虚无丝线散逸，又不断从裂口中汲取补充。他那双纯粹的虚无之眼深处，两点锐利如冰锥的光芒，穿透了维度，与实验室黑箱中管理员冰冷的“注视”无声对峙。时间仿佛在两者之间凝固，只剩下洪荒世界在下方无声崩溃的背景。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轰！！！

并非来自天穹，而是来自洪荒大地的深处！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星球核心被硬生生撕裂的巨响，猛地从下方传来！整个洪荒世界都为之剧烈一震！

在洪荒西方，一片广袤无垠、覆盖着剧毒沼泽和扭曲丛林的荒芜大地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沟壑！这道裂口与天穹的虚无裂口截然不同，它边缘并非模糊的“现实缺失”，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蠕动、仿佛有生命的黑暗！一种比“玄”带来的绝对虚无更令人作呕、更充满堕落气息的粘稠“无”质，如同墨汁，又如同腐败的脓血，从这道大地裂口中喷涌而出！

它没有天穹虚无之潮那种冻结空间、抹除法则的纯粹毁灭性。它更像是一种……污染源！一种极度污秽、极度混乱的“无”！

这股粘稠的黑暗物质瞬间注入地脉！原本流淌着温和土行元炁、滋养万物的地脉网络，如同被注入了致命的瘟疫，瞬间变得漆黑、粘稠、沸腾！剧毒的黑色雾气从地缝中喷薄而出，所过之处，生机勃勃的扭曲丛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败，化为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泥沼。剧毒的沼泽更是沸腾翻滚，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散发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脓泡。

一只形似巨蜥、浑身覆盖着墨绿色鳞片、正因天穹异变而惊恐逃窜的毒沼蜥龙，被一股从地缝中喷溅出的粘稠黑液，正正泼中了粗壮的后腿！

没有湮灭！

没有化为虚无！

那墨绿色的坚韧鳞片，在接触黑液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如同被强酸腐蚀！但腐蚀之下，并非白骨，而是迅速生长出蠕动着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阴影！这阴影疯狂蔓延，瞬间包裹了整条后腿，鳞片扭曲、融化，骨骼在阴影包裹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变形声！

“嗷吼——！！！”

一声完全不同于蜥龙原本嘶吼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疯狂与扭曲的嚎叫，从这头变异的蜥龙喉咙里爆发出来！它猛地停下逃窜，身躯因为剧痛和异变而剧烈抽搐、膨胀！那颗原本凶残但还算正常的蜥蜴头颅，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和血肉蠕动声中，左侧猛地裂开！一只巨大的、浑浊的、布满血丝、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混乱与饥饿的独眼，硬生生从撕裂的血肉和骨骼中钻了出来！

它的前肢也在这异变中疯狂拉长、扭曲，化为两只末端生长着骨刃的畸形利爪！粘稠的阴影包裹着它变异的身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这头已经无法称之为蜥龙的怪物，仅剩的、尚未被阴影完全覆盖的右眼，瞬间锁定了旁边一只同样在惊恐逃窜、体型稍小的同类。那浑浊的独眼中，爆发出纯粹的、毁灭性的饥饿与疯狂！

“嘶——嘎！”

变调的嘶吼声中，这头阴影怪物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拖着那条完全化为蠕动阴影的后腿，如同离弦的毒箭，凶猛地扑向它的同类！锋利的骨爪带着污秽的阴影能量，狠狠撕开了那只毫无防备的蜥龙的坚韧鳞甲！

被袭击的蜥龙发出凄厉的悲鸣，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溅，反而迅速被蠕动的黑色阴影侵蚀、覆盖！它的挣扎迅速变得无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迅速弥漫的混乱。仅仅数息，这头蜥龙也开始了同样的恐怖异变！骨骼扭曲，血肉增生，新的浑浊独眼在身体各处裂开！

混乱如同瘟疫，以大地裂口为中心，在污秽的沼泽与扭曲的丛林中疯狂蔓延！被污染的怪物不再逃窜，而是疯狂地攻击、感染着视线内一切未被污染的生灵！哀嚎、嘶吼、骨骼碎裂声、血肉被侵蚀的滋滋声……汇成一曲地狱的序章。荒芜的西方大地，正以惊人的速度被粘稠的黑暗和扭曲的阴影怪物所吞噬！

这股污秽的、带来混乱异变的“无”，其源头——那道蠕动的大地裂口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低沉、混乱、仿佛亿万种疯狂意念糅合在一起的……“呼吸”声。

变量“冥”，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宣告了它的苏醒。它不追求抹除，而是带来最深沉的污染与混乱。

天穹之上。

一直与管理员冰冷对峙、对下方洪荒崩解都无动于衷的“玄”，那虚无之眼中两点锐利的冰芒，第一次……转动了。

他的目光，穿透了翻涌的虚无之潮，无视了下方奔逃哭嚎的弱小生灵，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洪荒西方那片正被污秽黑暗和扭曲阴影疯狂吞噬的区域！锁定了那道如同大地伤口般、喷涌着粘稠“冥”之力的裂口！

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令整个洪荒天穹为之震颤的……波动，第一次从“玄”那由纯粹“无”构成的身躯中散发出来。

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一种针对既定污染源的、程序化的……锁定。

他那模糊的面容上，薄雾般的遮掩似乎淡了一瞬。嘴唇微动，一个冰冷、毫无情感、却又清晰得如同直接在管理员意识核心中响起的“声音”，穿透了维度壁垒：

“检测…到…次级…变量…污染源…”

“坐标…锁定…洪荒…西…极…”

“代号…冥…”

“污染…熵增…混乱…无序…”

“威胁…模型…稳定…”

“指令…”

那冰冷的声音微微一顿，虚无之眼中两点锐芒骤然炽亮了一分，如同启动的毁灭引擎：

“必须…清除。”

银白色的实验室，信息黑箱内部。

管理员覆盖着金属手套的双手，在光屏前悬停。光屏上，代表洪荒西方区域的数据流彻底变成了象征混乱与污染的、不断翻滚的深紫色。代表“冥”的光点标记，在污秽的紫色海洋中如同一个不断脉动的、充满恶意的肿瘤。而代表“玄”的光点，则从深邃的稳定黑点，骤然变成了一个指向西方、边缘锐利如剑的猩红箭头！一股冰冷的、指向性极强的毁灭意图，如同实质般从箭头中辐射出来！

管理员兜帽下阴影覆盖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那凝固的冰冷弧度似乎消失，阴影下的“视线”，在代表“玄”的猩红箭头和代表“冥”的深紫色肿瘤之间，极其短暂地……凝固了一瞬。

实验室里，只有代表洪荒世界整体崩解的红色警报纹路依旧在无声地疯狂闪烁，以及管理员那冰冷平静、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重量”的合成音：

“观测日志更新：预设变量‘冥’，于洪荒时间基准点T+5.2198纪元，确认激活。初始状态：熵增污染源。能量模式：高维混沌畸变。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

“变量‘玄’对变量‘冥’产生定向清除意图。反应模式……符合逻辑，但目标指向……超出初始预设范围。”

“变量交互……提前触发。模型演化路径……进入混沌不可测区间。”

“黑箱协议……维持。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