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局与星砂
**第二章残局与星砂**
夜色如墨，将破旧杂役小屋吞噬。林夜背靠冰冷的土墙，怀中紧抱着那方残破的棋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冰冷死寂、布满裂痕的黑子。
右臂的骨裂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提醒着他白日的惨败和身体的孱弱。然而，这剧痛此刻却像一剂清醒剂，让他混乱而激荡的心绪逐渐沉淀下来。
弈天系统。
上古棋盘。
唯一的棋盘修士。
还有那根差点要了他命的毒针，以及黑暗中窥视的冰冷目光。
这一切都真实得可怕，绝非梦境。
“天地为局，众生为子……”林夜低声重复着系统灌输的信息，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八个字蕴含着难以想象的霸道与苍茫，可现实呢？他开局只有一块破棋盘，一颗快碎掉的废子，和一个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再给他一针的致命杀手。
“系统。”林夜在心中默念。
没有回应。
“弈天系统？”他再次尝试。
【叮！宿主请讲。】冰冷的声音终于在他意识中响起。
林夜精神一振：“新手任务完成了，奖励也给了。接下来呢？我要如何提升？如何修复棋子和棋盘？有没有功法？有没有后续任务？”他一连串抛出最迫切的问题。
【宿主权限不足，无法获取高阶信息。】
【当前核心任务：修复本源棋子（黑）。】
【修复材料：星尘砂（最低要求：三钱）或蕴灵石（最低要求：下品一枚）。】
【修复进度：0%。】
【提示：修复本源棋子是棋盘修士提升的根本，亦是解锁后续能力、激活后续任务的前提。】
【检测到宿主状态：右臂尺骨骨裂（轻微），灵气驳杂微弱（炼气一层巅峰），精神受创（轻微）。建议优先处理伤势，确保基础生存能力。】
系统的回答简洁而冰冷，没有多余的废话，更没有慷慨的施舍。核心任务直指“星尘砂”或“蕴灵石”，这两样东西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得林夜有些喘不过气。别说三钱星尘砂，就算一钱，把他卖了也换不来！至于下品蕴灵石……那是内门精英弟子才有资格每月领取一块的宝贝！
“权限不足……根本就是开局地狱难度。”林夜苦笑一声，揉了揉因精神高度紧张而刺痛的太阳穴。系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将棋盘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层层包裹，贴身藏在胸前最里层。那根致命的淡紫色毒针，也被他用破布裹紧，塞进腰间的暗袋。做完这一切，他才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艰难地爬到那张硬板床上。
右臂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躺平，只能侧着身子，将受伤的手臂搁在胸前。冰冷的触感隔着衣服传来，是那方残破的棋盘。
月光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林夜睁着眼，毫无睡意。白天演武台上的羞辱、同门的嘲讽、长老的漠视、杀手的毒针……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绝望早已被一种冰冷的、混杂着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取代。
“废柴？呵……”黑暗中，林夜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我这废柴的命，到底有多硬！”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运转那微薄得可怜的引气法诀。丝丝缕缕驳杂的天地灵气艰难地涌入体内，汇入干涸的经脉，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滋润龟裂的河床。效果微乎其微，对骨裂的修复更是杯水车薪。但林夜没有停止，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提升自己“基础生存能力”的方式。同时，他将刚刚获得的那一缕系统奖励的“微末灵气”小心翼翼地引导至右臂伤处。这缕灵气精纯温和，效果远胜他自己吸收的驳杂灵气，如同甘霖滋润干裂的土地，疼痛感明显减轻了一丝。
一夜无眠，在疼痛与对灵气的微弱搬运中度过。
天刚蒙蒙亮，林夜便挣扎着起身。右臂依旧无法用力，但至少疼痛在可控范围内。他用左手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和血迹，换上一件同样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外门杂役服。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昨日沉凝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必须行动。
第一，弄明白那根毒针的来历和杀手的身份。致命的威胁悬在头顶，寝食难安。
第二，寻找关于“星尘砂”和“蕴灵石”的线索。这是修复棋子、踏上棋盘修士之路的唯一希望。
第三，尽量弄点疗伤药，右臂的伤拖不得。
青岚宗外门区域占地极广，殿宇楼阁鳞次栉比，演武场、讲经堂、丹房、器阁、杂务处等等一应俱全。林夜的目标是位于外门东侧的——**藏经阁（外门分部）**。
藏经阁并非只有功法秘籍，更有大量的杂记、地理志、灵物图谱、宗门历史甚至是一些任务卷宗存放。这里是外门弟子获取知识、寻找线索的重要场所。
林夜低着头，尽量避开人流。他“青岚第一废柴”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走到哪里都免不了指指点点和鄙夷的目光。若是平日，他或许还会感到难堪，但经历了昨夜生死一线的刺杀，这些世俗的眼光，在他心中已掀不起太大波澜。他现在只想活下去，然后……下好自己这盘残局！
“哟，这不是我们林大天才吗？怎么，昨天挨了王师兄一拳，今天还能爬起来？命挺硬啊！”一个尖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几个刚下早课的符修弟子，为首一人下巴微抬，眼神轻蔑地扫过林夜吊着的右臂。
林夜脚步未停，甚至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朝藏经阁走去。
“切，装什么装？一个连引气都费劲的废物，还去藏经阁？看得懂吗你？”那符修弟子见林夜无视他，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算了，李师弟，跟一个注定要被扫地出门的废人计较什么？平白污了身份。”旁边另一人拉了他一把，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林夜充耳不闻，加快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藏经阁的小径拐角。身后隐约传来几声嗤笑。
藏经阁是一座三层高的古朴石楼，门口有执事弟子值守。林夜亮出自己那枚最低等的杂役木牌，缴纳了一枚下品灵石的“入门费”——这是他省吃俭用攒了几个月才存下的。执事弟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挥挥手让他进去。
一层大殿宽敞明亮，一排排高大的木架整齐排列，上面堆满了各种材质的玉简、兽皮书卷和纸质典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陈旧的独特气味。此刻已有不少弟子在书架间穿梭，或静坐阅读，或低声交流。
林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迫感。他走到最靠近门口的区域，这里是存放各类杂记、图谱和基础常识的区域，相对冷清。
他首先寻找的是关于毒物和暗器的典籍。
《百毒谱》、《奇物志》、《暗器手法辑录》……一本本厚重的兽皮卷或纸质书被他快速翻阅。得益于新激活的“灵觉”，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目光扫过，文字信息如同被无形的手梳理过，虽不能过目不忘，但理解和筛选的速度远超从前。
终于，在一本名为《南疆奇毒考略》的残破兽皮卷中，他找到了类似的描述：
“……紫影针，取南疆‘蚀骨花’汁液混合‘寒潭铁母’淬炼而成，细若牛毛，色泽淡紫，见血封喉，中者三息毙命，筋骨酥软，无药可解。唯施术者独门解药可缓其毒发时辰。此物炼制不易，多为‘影阁’或一些专精暗杀的散修所用……”
“影阁？蚀骨花？寒潭铁母？”林夜心中默念，将这几个关键词牢牢记下。“影阁”听起来像是一个杀手组织。蚀骨花和寒潭铁母则是极其珍稀的材料。能用得起这种毒针的杀手，绝非等闲！
“是谁请动这样的杀手来杀我？一个炼气一层的废柴？”林夜眉头紧锁，心中的寒意更甚。线索有了，但指向的却是一个更深的、更可怕的谜团。他现在这点微末实力，连追查的资格都没有！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将注意力转向第二个目标——寻找“星尘砂”和“蕴灵石”的信息。
这次他寻找的范围更广：《万道简录》、《灵材宝鉴》、《宗门地理志》、《任务卷宗摘要（十年内）》……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夜完全沉浸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右臂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都被暂时遗忘。灵觉如同无形的触手，帮助他快速地在庞杂的文字中捕捉关键词。
关于“蕴灵石”的记载相对多一些：精纯灵气结晶，多产于大型灵脉深处，或特殊地脉节点，是金丹期及以上修士修炼、布阵、炼器的重要资源。青岚宗内门精英弟子每月可领取一块下品蕴灵石，核心弟子待遇更高。外门？想都别想。获取途径：宗门贡献点巨额兑换（所需贡献点对林夜而言是天文数字）、大型拍卖会（起拍价至少数百中品灵石）、探索某些极其危险的秘境遗迹（九死一生）。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
接着是“星尘砂”。
记载就稀少得多了，只在几本极其古老冷僻的杂记中偶有提及。
《域外奇闻录》残篇：“……天星坠地，其光如昼，焚山煮海。万载后，地火淬其骨，唯留星尘之砂，蕴星辰本源，性极烈，乃炼器神物，亦可温养灵性本源……”
《上古炼器遗篇》注疏：“……星尘砂，已绝迹。传闻上古大能曾以此砂炼制‘周天星辰幡’，摇动间星河倒卷……今之修士，多闻其名，未见其踪……”
《青岚风物志（补遗）》：“……约三百年前，有内门长老于‘坠星谷’外围，偶得米粒大小星尘砂一粒，献于宗门，得重赏。然坠星谷深处空间紊乱，煞气冲天，元婴修士亦不敢轻入……”
寥寥数语，勾勒出的却是比蕴灵石更加渺茫的希望。
“坠星谷……”林夜死死记住了这个名字。这是唯一提到可能存在星尘砂的地点，虽然凶险万分。
就在林夜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青岚风物志（补遗）》，试图从中挖掘更多关于坠星谷的细节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从藏经阁入口处弥漫开来。
原本还有些低语声的大殿，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林夜心头一凛，敏锐的灵觉让他比其他人更早地感受到了这股气息。那不是刻意的威压释放，而是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属于强者的气场，冰冷、锐利、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他下意识地收敛自身气息，微微侧身，借着一个高大书架的遮挡，用眼角的余光向入口处瞥去。
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出鞘的利剑。他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色内门弟子服饰，袖口用银线绣着流云纹路，更显飘逸。面容英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那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斜背着的一柄长剑。剑鞘古朴，通体青色，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自然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仿佛多看几眼，目光都会被割伤。
赵凌云！
青岚宗外门（即将晋升内门）公认的剑道天才！本次外门大比魁首最有力的竞争者！据说其《流云剑诀》已臻化境，随时可能突破炼气五层！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气质不凡的弟子，有男有女，显然都是外门中的佼佼者，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他们的目光扫过大殿，带着一种俯视般的审视，落在那些普通外门弟子和杂役身上时，更是毫不掩饰的漠视。
“是赵师兄！”
“他怎么会来一层？”
“肯定是来查阅某些高深剑诀的注解吧？听说他快突破了！”
“嘘，小声点，别打扰到赵师兄……”
压抑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响起，充满了敬畏和向往。
赵凌云似乎对周围的目光和议论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聚焦。他径直走向存放功法典籍的核心区域，目标明确。只是在经过林夜所在的那排杂记书架时，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似乎极其随意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林夜藏身的角落。
那一瞬间，林夜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剑气锁定，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心脏骤停！
不是杀气，而是一种纯粹的、上位者对蝼蚁的漠视和探查。仿佛在赵凌云眼中，林夜和书架角落的灰尘没有任何区别。
林夜死死低下头，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到极致，甚至控制着那缕微弱的系统灵气蛰伏不动，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块毫无存在感的石头。他怀中的残破棋盘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气息内敛到近乎虚无。
赵凌云的目光在林夜身上停留了不到半息，便毫无波澜地移开了，仿佛从未看到过这个人。他带着人，径直走向深处。
直到那冰冷的压迫感随着赵凌云的远去而消散，林夜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眼，比昨夜面对杀手时更让他感到窒息。那是绝对实力带来的、令人绝望的差距！
“剑修天才……”林夜心中默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就是青岚宗的天之骄子，是他这个“废柴”需要仰望的存在。但他心中没有嫉妒，只有一种冰冷的警醒。力量！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连被正眼看待的资格都没有！昨夜是毒针，今日是漠视，本质上并无区别！
他不再停留，将手中的《青岚风物志（补遗）》放回原位，又快速翻找了几本可能记录疗伤药材或基础丹药的典籍，默默记下几种常见的外伤药方和对应的草药名称、图样。
就在他准备离开，去杂务处看看有没有能接的低级任务换取微薄报酬时，眼角余光扫过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公告栏。
那上面贴着一些陈旧的、无人问津的宗门任务或私人委托。
林夜本没在意，但刚激活不久的灵觉，却让他隐隐感觉到其中一张泛黄的、几乎被其他告示覆盖的羊皮纸上，似乎有极其微弱、但不同于其他纸张的能量波动残留。
他心中一动，走了过去，费力地用左手拨开覆盖在上面的几张新告示（多是求购低级符纸或寻找组队下简单秘境的），露出了下面那张陈旧的羊皮纸。
纸张边缘已经卷曲发黑，字迹也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悬赏：收集十株‘阴魄草’。**
**地点：后山黑风涧外围（警告：涧内有瘴气及低阶阴魂游荡，炼气三层以下慎入！）**
**时限：三日内。**
**报酬：下品灵石五枚，淬骨丹一枚。**
**发布人：丹房执事（吴）**
林夜的目光瞬间被“淬骨丹”三个字牢牢吸住！
淬骨丹！虽然是低阶丹药，但对于炼气初期的体修，甚至像他这样骨裂的伤者，都有着显著的效果！能加速骨骼愈合，甚至略微强化骨质！这正是他急需的！
五枚下品灵石也足够他支撑一段时间，甚至能买点基础的疗伤草药。
“黑风涧……阴魂……”林夜眼神闪烁。后山黑风涧是出了名的凶险之地，瘴气弥漫，常有低阶阴魂出没，据说深处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即便是外围，对于炼气三层以下的弟子也充满危险。这也是这个报酬相对不错的任务，却无人问津、被贴在最角落的原因。
危险！
但……机遇！
就在林夜盯着这张悬赏令，内心天人交战，权衡着危险与收益时——
【叮！】
【触发可选任务：采集阴魄草。】
【任务描述：前往后山黑风涧外围，收集十株阴魄草，交付给丹房吴执事。】
【任务难度：凶险（对当前宿主而言）。】
【任务奖励：下品灵石*5，淬骨丹*1。】
【特殊提示：此任务地点蕴含微弱阴煞之气，或对宿主灵觉淬炼有所裨益。同时，任务过程可能扰动某些‘命运丝线’，请谨慎应对。】
【是否接取？】
系统的提示音来得恰到好处。
“命运丝线？”林夜咀嚼着这个词，心中警铃微动。昨夜那诡异的杀手，是否也牵连在某条看不见的“命运丝线”之中？去黑风涧，可能会再次扰动？
然而，淬骨丹的诱惑，五枚灵石的需求，以及系统提示的“灵觉淬炼”可能，还有那迫在眉睫的生存压力，都重重地压在天平的一端。
没有星尘砂，棋盘是死局。
没有力量，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黑风涧，是险路，也可能是他这盘残局中，唯一能看到的、可以落子的地方！
林夜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他伸出左手，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撕下了那张泛黄的悬赏羊皮纸！
粗糙的纸张入手微凉，带着一股陈腐的尘土气息。
【叮！任务：采集阴魄草已接取！】
【时限：71时辰59刻（约三日）。】
【提示：阴魄草喜阴寒，多生于背阴潮湿、煞气淤积之地，叶脉呈灰白色，触手冰凉。请宿主做好准备。】
将羊皮纸仔细折好，贴身收好。林夜最后看了一眼藏经阁深处，赵凌云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不再停留，转身，拖着依旧疼痛的右臂，步伐却比来时更加沉稳，一步步走出藏经阁的大门。
阳光有些刺眼。
前路布满荆棘与未知的杀机。
但棋局已开。
他，林夜，执黑先行！纵然手中只有一颗残子，也要在这名为“天地”的棋盘上，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