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子之棋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她的异样

雨是在上午十一点落下的。

没有预警,也没有闪电。细细的雨丝像绣针一样穿过校区上空,落在老旧教室的窗台、教学楼外的水泥路上,落在林晏的兜帽上。

他没动。

他站在图书馆旧楼和理综楼之间的过道里,看着前方那栋教学楼三楼的教室。

那里,是宋琬的班。

那是一间西朝向的教室,靠窗的座位视野极佳。他刚才远远看了一眼,宋琬的位置是倒数第三排靠窗。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背脊挺直,双手平放在桌上。整整三十分钟,她的姿势没有一点改变。

如果不是偶尔眨眼,林晏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在“假装”一个学生的样子。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过“异常行为”。

他脑子里立刻跳出两个关键词:创伤后行为重构、模仿式社交反馈。

这是一种在心理应激之后表现出的典型防御机制:对环境的不适配导致个体选择“最小化存在感”的行为。她坐姿过于完美,是在“对外模拟”;她没有跟旁边同学互动,是在“切断刺激”;而她目光停留的位置——窗外、远方——说明她可能正处在非社交自我保护状态。

林晏记得前几天收到那条短信时,心里没太大触动,但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那条话其实另有所指:

“她回来了。你最好别去找她。”

不是警告。而是提醒。

这“回来”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他必须弄清楚,宋琬这六天到底去了哪里。

中午,课间时间。

林晏绕进学校西南角的文科教学楼。

这里以前是高三文科班所在地,墙上依旧挂着褪色的标语:“高考不是终点,但一定是转折点。”

他推开一个堆满杂物的教具间,躲了进去。手边放着一瓶矿泉水和一根小型望远镜——他不喜欢偷拍照片,更愿意依赖目视判断。

十一点四十分,宋琬出了教室。

她步伐不快,走得异常平稳,每一步都几乎相等。她手里没拿伞,雨丝打湿她的衬衣肩头,她却没有一点反应,仿佛感知迟钝。

她没有进食堂,而是走向图书馆旧楼——那座已经封闭三年、理论上“只留一层开放阅览”的废弃教学楼。

林晏没有第一时间跟上。他绕路从操场南门上台阶,提前两分钟到达了图书馆后门。

她真的来了。

他躲在门侧阴影处,看着宋琬推门进去,动作不快,仿佛对路线极为熟悉。

她进的是二楼——那是“城市历史研究兴趣小组”当年使用过的资料区,现在早已锁闭,只有少数教师持有钥匙。

林晏低头看了眼手机,调出备忘录里的调查笔记——

【旧城考察小组成员】

宋琬(女)

马哲(男,已转学)

徐佩(女,现居上海)

周道河(男,因“病退”休学,2023年10月)

组长:赵惠敏(历史教师,2024年因合同纠纷离职)

而在宋琬“失踪”的前五天,他查到一个细节:马哲转学前在群里发过一句话,被秒删。

“那个地方,我们就不该进去。”

这群人曾于2023年9月,在一个名叫“落霞寺旧址”的区域进行实地调研。

调研后不到三个月,小组就解散了,赵老师离职,马哲转学,周道河退学,宋琬——失踪六天。

他们在那个地方,看到过什么?

为什么一个“课外兴趣调研”,会导致四人相继沉默、分散?

林晏终于下定决心,跟了进去。

图书馆内部依旧灰暗,二楼的窗户封死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书纸和水泥混合的气味。

宋琬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到。她像是回到了某种习惯性的轨迹里——绕过第二排书架,走到最东侧尽头,推开一扇门。

那是资料阅览室B6。

那里本应上锁。但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说明她一直能进来,或者,这六天里她曾回来过。

林晏紧随其后,走到门边,耳朵贴在木门上。

屋里传来轻微的纸张翻动声,然后是一阵异常轻的咳嗽——像是刻意压制过的。

他没有推门,而是侧身靠墙,用手机连接无线麦克风,挂在门缝下方。

几分钟过去。

忽然,他听见一句很轻很轻的女声:

“……你们都走了,为什么我要留下?”

下一句,更轻:

“我什么也没说……那晚,我也只是……”

声音哽住了。

他听见了哭泣声,极低,几乎贴地。

不是情绪崩溃,而是长期压抑后的某种“泄压”。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某人对话——某个已经不在的人。

林晏忽然明白:这六天,她不是“出事”,她是被安排“独处”。

也许是学校配合,也许是家人配合,也可能,是“她自己请求的”。

自闭、自锁、自控。

只有那些受到强烈心理刺激的人,才会发展出这种机制。尤其是在公共事件隐瞒、学校不处理、身边人集体沉默的情况下。

他轻轻退下楼梯,掏出笔记本:

【宋琬状态:非精神失常,疑似创伤应激障碍(Acute Stress Reaction)前期表现】

【触发因素】

1. 调研期间见到不明信息(未公开历史档案?被封闭区域?)

2. 其他同伴或遭遇异状(撤离时间重合)

3. 家庭未介入公开对话,说明“被处理”了

【怀疑】

• 有人不希望事件曝光

• 校方或外部机构曾介入“安抚处理”

【结论】

• 她不是疯了

• 她知道什么,只是不敢说

他写下最后一行:

“她的异样,是记忆负荷太大,不是精神问题。”

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去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