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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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试炼奇遇

云霄雨等人依次进入万灵宗的万虚阁,据说万虚阁能制造千百种幻境,专门历练各境界的人们第一关试炼的幻境十分诡异,潮湿的雾气带着陈年积叶腐败的微醺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肩头。云霄雨指尖微动,缠裹着陈旧布条的伞柄滑入掌心,冰凉而沉重,像握着一截沉寂多年的枯骨。

她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鬼道功法在经脉中悄然流转,一股阴寒的气息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周遭的燥热与拥挤感。就在这时,一股极其突兀的“空”感刺入这片喧嚣。她下意识抬眼。

不远处的巨木虬枝上,斜倚着一人。

深蓝色的袍子洗得有些发白,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墨发只用一根枯枝随意挽起大半,几缕不驯的碎发垂在颊边。她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上,另一条腿则漫不经心地晃荡着。那双狭长的眼,带着一种近乎厌倦的疏离,懒洋洋地扫过下方攒动的人头,随即又漠然地移开,仿佛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她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与下方的鼎沸形成刺眼的割裂。

云霄雨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来。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她似乎对我的伞很感兴趣,她实力深不可测,脾性更是个谜。云霄雨心里想。

她握紧了伞柄,布条下透出阴冷的质感。热闹是旁人的,她只想穿过这片喧嚣,抵达试炼的彼端。

穿过光幕的瞬间,天地陡然翻转。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劈头盖脸压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浓烈的血腥气,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某种粘稠、蠕动、发出细微吮吸声的活物。怨魂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毫无预兆地撞入识海,尖锐得几乎要撕裂魂魄。

“百鬼道!”有人嘶声力竭地喊破了音,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黑暗瞬间沸腾!

扭曲的阴影、半透明的怨灵、拖着残肢的尸鬼……无数魑魅魍魉从粘稠的地面、漆黑的岩壁中争先恐后地扑出,贪婪地扑向这些新鲜的活人血肉。惨叫、兵刃撞击骨骼的闷响、灵力爆裂的光焰、皮肉被撕裂的黏腻声响……瞬间填满了这片炼狱。

一道裹挟着腥风的利爪悄无声息地抓向云霄雨后心,指尖缭绕着漆黑的怨毒之气。

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缠着布条的左手拇指猛地一弹,“噌”的一声轻鸣,伞骨机括弹开!漆黑的伞面骤然撑起,边缘流转着惨绿的幽光,伞骨尖利如矛,森然指天。

“呜——!”

伞面开合的刹那,无数张痛苦扭曲的半透明面孔尖啸着从伞下狂涌而出,那是被拘禁在伞中的怨灵!它们如同饥饿的狼群,疯狂地扑向偷袭的尸鬼,瞬间将其撕扯、啃噬、湮灭。阴风呼啸,鬼泣刺耳,以云霄雨为中心,短暂地清出一小片真空地带。

伞面迅速收拢,重新化作一柄狭长的黑剑。云霄雨手腕一抖,剑尖斜指地面,几缕被斩断的怨气残烟般消散。她微微喘息,鬼道术法消耗心神,在这无休止的围攻中,每一分力气都得精打细算。

混乱的厮杀中,她鬼使神差地,再次朝之前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株扎根在粘稠鬼蜮淤泥中的巨大枯树,依旧突兀地立着。虬枝之上,那袭深蓝的身影竟纹丝未动,仿佛周遭炼狱般的景象不过是拙劣的皮影戏。

江烬然依旧斜倚着,姿态甚至比在入口时更显慵懒。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皮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浓烈的酒香奇异地穿透了此地的血腥与硫磺味,飘散开来。下方是血肉横飞的修罗场,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她,像在自家后院赏月独酌。偶尔有不开眼的怨灵或尸鬼试图攀爬那枯树,未及靠近他三尺之内,便被一股无形的、锐利如剑的气息无声无息地绞碎,化作几缕黑烟飘散。

她的目光甚至没给那些湮灭的鬼物一丝余光,依旧垂着,淡漠地落在酒葫芦口,仿佛那荡漾的清澈酒液,比这生死试炼更有看头。

云霄雨收回视线,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不是羡慕,更像一种对极端存在的本能警惕。她握紧伞剑,身形如鬼魅般融入涌来的下一波阴影之中。剑光幽暗,伞影开合,怨灵呼啸,在这片混乱的泥潭中艰难前行。百鬼道,才刚刚开始。

穿过百鬼道尽头那片扭曲的光幕,身上的血腥与硫磺味尚未散尽,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参天古木拔地而起,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投下浓重而摇曳的墨绿阴影。空气是温润潮湿的,带着草木特有的清苦气息,吸一口,肺腑都仿佛被洗涤过。鸟鸣清脆婉转,藤蔓上点缀着不知名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花朵,一切都显得静谧祥和,与之前的炼狱判若云泥。

心魔林。

云霄雨神经却绷得更紧。鬼道功法赋予她对负面情绪的敏锐感知,这片看似宁静的森林深处,无数混乱、恐惧、贪婪、悲伤的微弱涟漪正无声地弥漫、交织,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她放缓脚步,伞剑紧贴着手臂,冰冷坚硬的触感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哎呀呀!瞧瞧这是谁?”

一个轻快得有些刻意的声音突兀地在身侧响起。

云霄雨脚步一顿,侧头看去。午鹤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棵缠满发光藤蔓的老树下,正笑吟吟地瞧着她。她穿着件颜色鲜亮的鹅黄锦袍,衬得一张脸唇红齿白,眼睛弯成月牙,像只刚偷了腥的狡黠狐狸。那笑容太过灿烂,反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刻意。

“云道友,百鬼道里那几手伞剑开合,真是精彩绝伦,看得人眼花缭乱呢!”午鹤衣蹦跳着凑近,身上带着一股清甜的、类似某种药草的气息。她靠得太近了,近得云霄雨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闪烁的、毫不掩饰的促狭光芒。

“看你这风尘仆仆的,累了吧?”午鹤衣笑嘻嘻地,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指尖飞快地探向云霄雨后颈的衣领!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孩童恶作剧般的专注和兴奋。

云霄雨眼神一冷,肩颈肌肉瞬间绷紧,鬼道阴气本能地就要透体而出,将那不规矩的手震开。

然而,午鹤衣的手指却只是轻轻一碰,指尖上似乎捏着个什么冰凉、还在微微蠕动的小东西,飞快地塞进了她后领深处!那滑腻冰凉的触感紧贴着脊背皮肤一路向下,激得云霄雨头皮一炸。

“送你个小宝贝解解乏!”午鹤衣一击得手,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开几步,拍着手咯咯笑起来,笑声在静谧的林间格外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放心放心,就是条‘翠梦蚰’,顶多让你做个光怪陆离的美梦,痒上两天罢了!不伤身的哟!”

一股无名火直冲云霄雨头顶。她猛地转身,眼神如淬寒冰,伞剑剑柄在掌心蠢蠢欲动,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鬼道修士,岂容如此戏弄!

午鹤衣被她眼中的寒意慑得一缩,脸上夸张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又强撑着扬起下巴,做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只是眼神里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声从不远处另一条林间小径传来。

“哈哈哈!快看那边!那不是万灵宗那个‘药罐子’吗?”

“啧,午鹤衣?他也敢参加这天阙狩典?怕是连只兔子都药不死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就是来给凶兽‘加餐’的!哈哈哈……”

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刺了过来。

午鹤衣脸上那强撑的、带着挑衅的笑容,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面具,瞬间碎裂得干干净净。血色“唰”地一下从他脸上褪尽,变得惨白。她猛地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那双刚刚还闪烁着恶作剧光芒的眼睛,此刻如同蒙尘的琉璃,迅速黯淡下去,里面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难堪、羞愤,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脆弱。她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绣着繁复药草纹样的精致靴尖,手指死死攥紧了鹅黄色的衣袍下摆,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前一瞬还在得意洋洋地捉弄他人,下一瞬却因几句恶意的调笑溃不成军。那巨大的反差,让云霄雨凝聚的杀意和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倏地泄了。她看着午鹤衣瞬间佝偻下去的肩膀,看着他

她死死攥紧衣袍、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那背影单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片,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与方才那个塞毒虫的恶劣家伙判若两人。

心魔林深处,那些无形无质的混乱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宣泄口,更加浓稠地缠绕过来,带着粘腻的恶意。

云霄雨沉默地站在原地,后领里那条“翠梦蚰”还在冰凉地蠕动,带来一阵阵令人心烦的痒意。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午鹤衣那微微颤抖的背影,转身,继续朝着林中更深处走去。鬼道之路,本就孤寒,她没兴趣也没余力去窥探别人的伤口。

浓稠如墨的黑雾翻滚着,带着刺骨的阴寒,仿佛无数怨魂在无声嘶嚎。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断魂渊,发出令人牙酸的厉啸,卷起碎石,打在脸上生疼。仅有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嶙峋石梁,横跨在深渊之上,通向对面那片被黑雾笼罩、散发着微弱召唤之光的出口。

这便是第三关,断魂渊。

石梁上,早已是人间地狱。先一步抵达的试炼者们正与盘踞在此的凶兽殊死搏杀。那凶兽形似巨蜥,却生着三颗狰狞的头颅,覆满漆黑如铁的鳞甲,六只猩红的竖瞳闪烁着暴戾贪婪的光芒。一条布满骨刺的长尾每一次横扫,都带着摧山断岳的巨力,石梁剧烈震颤,碎石簌簌滚落深渊。它喷吐的毒涎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刺鼻的青烟。惨叫声、兵刃断裂声、骨骼碎裂声与凶兽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在这绝地之上回荡,血腥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云霄雨屏住呼吸,鬼道功法运转到极致,阴寒的气息覆盖全身,试图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她像一道无声的阴影,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在狭窄石梁上艰难地向前挪移。伞剑被她反手紧握,剑尖低垂,随时准备应对突袭。前方的凶兽显然已被彻底激怒,攻击越发狂暴。

就在她即将绕过一处凸起的岩角,距离那凶兽稍远、相对“安全”一些的节点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炸开!那凶兽中间的头颅骤然扭转,六只猩红竖瞳竟穿透混乱的战团,如同六盏来自地狱的探灯,死死锁定了她!一股带着强烈污秽与恶意的腥风扑面而来!

被发现了!

云霄雨瞳孔骤然收缩。来不及思考这凶兽为何突然盯上自己,是鬼道气息的吸引,还是纯粹的杀戮本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足尖在湿滑的石梁上猛力一点,身体向后急退!

然而,太晚了!

那布满骨刺的巨尾,如同一条来自九幽的恐怖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以远超她反应的速度,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横扫而至!目标,自然是她!

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云霄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全部鬼道阴气灌注于手中的伞剑,横剑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伞剑漆黑的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股冰冷凶戾到极点的巨力,如同决堤的山洪,狠狠撞在她的剑脊上!

“噗!”

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握剑的右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被生生撕裂!五指剧痛,再也无法握紧那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武器

黑色的伞剑,脱手飞出!

它打着旋,带着一抹绝望的弧光,直直坠向下方翻滚咆哮的、深不见底的断魂渊!那深渊的邪风如同无数贪婪的鬼手,瞬间便要将它彻底吞噬!

云霄雨的身体被这股恐怖的巨力带得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更致命的是,凶兽利爪的余势未消,爪尖带着洞穿金石的锋锐,“嗤啦”一声撕裂了她肩头的衣物和皮肉,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半边衣襟,浓烈的血腥味在阴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的神智,眼前阵阵发黑。伞剑……深渊……死亡的气息冰冷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完了……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个极其不耐烦、带着浓浓嫌弃的“啧”声,如同惊雷般刺破混乱的喧嚣,清晰地在她模糊的听觉中响起!

“麻烦。”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冷冽。

下一瞬,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阴云的惊鸿,以快得超出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从石梁后方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暴射而出!

江烬然!

她眉头拧得死紧,那张总是写着“生人勿近”和“别来烦我”的脸上,此刻更是清晰地刻着“被迫营业”的暴躁。她目标明确,身法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不是冲向凶兽,也不是冲向云霄雨,而是——直扑那柄即将被深渊彻底吞噬的黑色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