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基因牢笼
废墟之上，宣言的余音尚未散尽。
凌夜站在克隆体的灰烬中，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体内的伤势，带出一阵阵灼痛。
向全世界直播的无人机群依旧悬停在空中，像一群沉默的秃鹫，将他的身影投射到亿万块屏幕上。
他没动，像一尊雕塑。
他在等。
穹顶之眼既然出手，就不会只有这么点试探。
刚才的宣言，既是警告，也是……
诱饵。
果然，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起初像是远方重型卡车驶过的沉闷轰鸣，但很快，震动变得密集、规律，仿佛有什么庞大的军团正在以整齐划一的步伐逼近。
从废墟城市的四面八方，阴影里，一个接一个的身影走了出来。
五十个凌夜，从不同的街道拐角出现，动作机械而同步，眼神空洞得像是没有点亮的屏幕。
他们没有交流，没有战术手势，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中心唯一的“原版”死死锁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
全球正在观看直播的数十亿人，刚刚从三个克隆体被基因风暴瓦解的震撼中回过神，立刻就被这如同梦魇般的一幕扼住了喉咙。
“我的天……”
某国安全会议室里，一位将军失声喃道，“他们复制了一支军队！”
凌夜的目光扫过这片由“自己”组成的森林。
他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同源却又冰冷的能量波动。
他们是完美的复制品，没有伤痛，没有疲惫，只有刻印在基因里的绝对指令。
那堆灰烬中蠕动的黑色液体，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震颤的频率与远处克隆军团的脚步声完全同步。
一个克隆体抬起了手。
没有言语。
“定义——引力矩阵。”
不是五倍，而是五十个克隆体弱化版能力的叠加！
恐怖的重力场瞬间降临，凌夜脚下的地面轰然下陷，形成一个直径十米的浅坑！
钢筋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麻花，碎石被压成粉末。
凌夜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鲜血从他的齿缝间渗出，滴落在尘埃里。
“呵……”
他笑了，笑声沙哑而疯狂，“用数量堆死我？”
五十个克隆体同时迈出左脚，开始收缩包围圈。
一步，又一步。
沉重，且致命。
他们要的不是活捉，是碾压。
是在全世界面前，将这个“原版”彻底抹杀，证明“穹顶之眼”的技术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凌夜挣扎着，试图站起，但叠加的引力场像一座无形的山脉，死死将他钉在原地。
他的存在力在对抗这股力量时正被飞速消耗。
这样下去，不出三分钟，他就会被活活压成一滩肉泥。
怎么办？
用基因溯源风暴？
不行，范围太大，同时针对五十个目标，代价会瞬间抽干他，让他当场消散。
逐个击破？
他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穹顶之眼算准了一切。
他们用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无解的方式，给他设下了一个必死的阳谋。
五十个克隆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死神的倒计时。
凌夜低着头，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与尘土混杂。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恐惧，又似乎……
是在压抑某种极致的兴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燃烧的疯狂。
“你们……有我的基因，有我的能力……”
“但你们的血……是温暖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无人机的麦克风传遍世界。
没人听懂这句话。
下一秒，凌夜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用右手残存的力气，握住一把从废墟里捡起的、锋利的钢筋断口，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左肩！
嗤——！
肩膀被切开，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温热的、鲜红的液体，带着他生命的热度，洒向空中。
克隆军团的脚步第一次停顿了。
他们无法理解这种“自残”行为。
在他们的逻辑里，这是毫无意义的自毁。
但凌ve夜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胜机。
他仰起头，任由自己的鲜血飘洒，像一场猩红的雨。
他的目光穿透血幕，锁定了每一个克隆体。
“听好了，营养液里泡出来的垃圾们。”
“我的每一次定义，代价都刻在这具身体里，流淌在每一滴血里。”
“你们复制了我的形，却永远无法复制我的……‘根’！”
他高举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定义！
“以我鲜血为锚点——”“定义：凡非我血脉承载之相同基因序列，其分子结构——”
“立刻！彻底！不可逆地——”
“崩解！”
定义出口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的血雾陡然亮起，每一个细小的血珠都变成了一个闪烁着银光的坐标！
这不是攻击，这是……
血脉的镇压！
是本体对赝品，从根源上进行的血腥清洗！
最前排的一个克隆体正要抬手释放下一个定义，他的手指突然像融化的蜡一样滴落。
“呃……”
他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然后，他的整条手臂，他的脸颊，他的躯干，都在瞬间失去了形态。
皮肤、肌肉、骨骼，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半流质的血色泥浆，哗啦一下瘫在地上。
这不是一个个的死亡。
是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崩溃！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第一次从这些克隆体的喉咙里发出。
他们不再是冷酷的机器，而是面对基因层面彻底瓦解的生物，发出了最原始的恐惧哀嚎。
一个克隆体试图奔跑，但跑出两步，双腿就化作流淌的烂肉，上半身重重砸进前方同伴融化成的血泥里，一同消融。
一个克隆体试图反抗，定义着“停止基因攻击”，但他的声带在发声的瞬间就已崩解，只喷出了一股腥臭的液体。
五十个冲锋的身影，在短短几秒内，变成了一场血肉消融的盛宴。
他们像被投入烈火的蜡像，在冲锋的惯性中融化、崩塌，最终汇聚成一片巨大、粘稠、散发着恶臭的血肉沼泽，缓缓向中心的凌夜漫延。
全世界，死寂一片。
所有屏幕前的人，都看着那片由五十个“凌夜”融化成的血色海洋，胃里翻江倒海。
这就是“幽灵”的力量。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与他挥出的屠刀。
凌夜站在血泊的中央，那恐怖的引力场早已随着克隆体的崩解而消失。
他大口喘着气，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
这一次定义的代价，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一半的血液。
他的存在力，已经跌破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阈值。
他摇摇晃晃，最终还是跪倒在地，手撑在粘稠的血肉沼泽边缘。
他赢了。
但，也快死了。
他必须补充存在力，立刻！
目光，落在了眼前这片由克隆体残骸汇成的海洋上。
这些……
也是“异常”，是被扭曲的规则制造出的产物。
它们是毒药，但也是……
能量。
凌夜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缓缓按入那片温热、粘稠的血肉沼泽中。
“吞噬。”
他在心中默念。
概念星核开始运转，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掌心传来。
四周的血肉残骸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能量流，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不同于吞噬无机质的特性，这一次，他吞噬的是与自己同源的血肉。
每一股能量涌入，都像是在补充他流失的生命力，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污染感。
他的皮肤表面，那些因为代价而产生的裂纹在快速愈合，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存在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
65%……
70%……
75%……
80%……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他猛地感觉到，一股阴冷、扭曲、充满了恶意的信息流，顺着被吞噬的能量，狠狠刺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检测到高强度信息污染……逻辑结构遭受攻击……”
“警告！检测到Lv6特性【逻辑瘟疫】载体！”
归零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
穹顶之眼！
他们真正的杀招不是克隆军团，而是藏在这些克隆体残骸里的……
信息病毒！
那最初从三个克隆体灰烬中渗出的黑色液体，就是瘟疫的浓缩载体！
此刻，它均匀地混合在这片血肉沼泽中，被凌夜亲手……
吞噬了！
【逻辑瘟疫】，专门针对定义者，它不攻击肉体，而是直接污染定义者的逻辑思维。
一旦感染，定义者会陷入无尽的悖论，最终逻辑系统崩溃，要么发疯，要么自我定义“死亡”！
“该死！”
凌夜的意识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我是我】和【我不是我】的矛盾概念在脑中疯狂对撞。
【存在】与【虚无】的边界开始模糊。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定义“凌夜”这个概念本身不存在。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撕裂的瞬间，他刚刚用来镇压克隆体的“血脉”之力，自动护主！
那股源自本体、独一无二的生命印记，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死死抵挡着逻辑瘟疫的入侵。
与此同时，他左手腕上的伤口，那被他亲手切开的动脉，突然停止了流血。
伤口边缘的血肉开始以一种非自然的方式蠕动、增生。
不是碳基的血肉愈合。
而是一种……
更接近金属和晶体的结构重组。
一丝丝银灰色的、如同电路板纹理般的奇异纹路，从伤口处浮现，并迅速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这些纹路闪烁着冰冷的微光，仿佛活物一般，主动迎上了那股入侵的逻辑瘟疫信息流。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他的左臂上爆发。
一边是代表生命与血脉的碳基源头。
另一边是代表绝对秩序与毁灭的硅基病毒。
两者在他的体内，以他的存在力为战场，疯狂地互相吞噬、解析、融合。
“呃啊啊啊——！”
凌夜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吼。
他的左臂像是被置于熔炉中锻打，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在经历着崩解与重构。
他能清晰地“看”到，逻辑瘟疫的链式结构被自己的血脉之力打断、碾碎，然后，那些碎片又被强行编入自己的基因序列中。
这不再是吞噬。
这是……
一场残酷的强制进化！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逻辑瘟疫的信息流被彻底吸收，凌夜猛地抽回了手。
他跪在血泊中，剧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
他低头看向自己长出的左手。
那只手已经完全变了样。
从手腕到指尖，布满了银灰色的、神秘复杂的硅基纹路。
这些纹路深嵌于皮肤之下，随着他的心跳，有节律地明灭着微光，充满了某种后现代的、冷酷的美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
【逻辑瘟疫抗性：100%】【信息结构解析能力：初级解锁】【当前存在力96%】概念星核给出了最终的反馈。
凌夜缓缓握拳，感受着左手传来的、那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穹顶之眼费尽心机，试图用最恶毒的武器从内部瓦解他。
结果，却让他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进化，赋予了他对抗信息层面攻击的……
抗体。
他缓缓站起身，踩在已经开始冷却的血肉沼泽上。
空中的无人机群依旧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凌夜抬起布满硅基纹路的左手，对着镜头，五指张开。
那张与五十个克隆体别无二致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个冰冷到极点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礼物。”
“下一次，我会亲自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