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棺中血契
血，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林越在黏稠的黑暗里挣扎着睁开眼，视线被一层暗红色薄膜蒙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四肢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钉在光滑如镜的黑石祭台上，手腕脚踝各缠着道血色符文锁链，那些符文正像活物般蠕动，钻入皮肤的地方灼烧得厉害。
“醒了？“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林越艰难地抬高脖颈，看见密室穹顶正中央镶嵌着块菱形血玉，月光透过玉石折射成惨红光线，正好照在祭台上方悬浮的那口黑棺上——棺体漆黑如墨，表面雕刻的人脸纹路此刻正渗出鲜红血珠，顺着棺角滴滴答答落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
“血魂棺......“林越喉结滚动，沙哑的声音惊得自己耳膜发颤。他明明记得这口棺子已经沉入地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来秦天绝没少给你灌输些没用的记忆。“阴影里走出个黑袍人，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见苍白消瘦的下巴和一截过长的舌头，“可惜啊，五百年前的失败者，灵魂碎片也配谈血脉正统？“
周围石壁突然亮起幽光，照亮整个地下密室。林越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圆形空间中央，四周墙壁上嵌着三十六具血奴尸体， each尸体胸口都开着血洞，鲜红的血管像蛛网般连接到祭台边缘，组成个巨大的血色符文阵。
“血冥宗......“林越的心沉到谷底。血奴眼眶里跳动着幽蓝魂火，正是《秦家秘录》记载的活人献祭阵。他尝试运转灵力，却发现经脉像是被冻住般僵硬，唯有识海里的几只蛊虫还在微弱蠕动。
石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黑袍人立刻躬身行礼：“宗主。“
林越猛地抬头，看见个高大人影缓步走入密室。来人同样罩着黑袍，但步伐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左手始终藏在袖中，右手握着根白骨权杖，杖顶镶嵌的黑色晶石流转着不祥光芒。
“秦家的小血脉。“宗主的声音苍老却蕴含力量，仿佛直接在林越脑海里响起，“五百年了，你们这脉竟还没死绝。“
林越紧咬牙关。这人的气息比鬼手长老强横百倍，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头皮发麻，识海里的蛊虫几乎要停止活动。他突然明白上章最后那句“我的容器“是什么意思——这老家伙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了血蛊母皇的养料。
“可惜啊。“宗主缓缓绕着祭台踱步，黑袍下摆扫过地面血线，激起细微涟漪，“纯正的秦家血脉本该滋养出完美的母皇容器，偏偏被只残魂和群低贱蛊虫玷污了。“
林越瞳孔骤缩，猛地转向声音来源：“你看得见秦天绝？“
宗主轻笑出声，笑声在密室里回荡：“那枚五百年前就该消散的残魂？若不是他藏在你识海里苟延残喘，这血魂棺早在三年前就该认主了。“
三年前？林越心头剧震。那正好是他意外获得寄生系统，潜入秦无殇识海的时间。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别费心思了。“宗主突然停在祭台前，白骨权杖轻点地面，“锁灵阵已经封锁整座古宅，就算你那残魂师父从坟墓里爬出来，也救不了你这条小杂鱼。“
地面符文阵突然亮起刺眼红光，连接血奴的血管开始泵送血液，林越感到心脏像是被只无形巨手攥紧，滚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涌向胸口。剧痛让他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子时三刻，血月至巅。“宗主抬手看了眼石墙上的沙漏，沙漏里流动的不是沙子，而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还有一炷香时间，让你这具肮脏的身体最后洗个干净。“
黑袍人上前一步，青黑指甲弹出三寸：“宗主，让属下先处理掉那只残魂？“
“不必。“宗主摆手，黑袍无风自动，“让他亲眼看着秦家最后的血脉沦为母皇食粮，这才是对叛徒最好的惩罚。“
林越意识开始模糊，识海空间被血色侵入，呈现出崩溃边缘。秦天绝残魂缩在识海角落，原本凝实的魂体变得透明，正惊恐地望着四周不断收缩的血色领域。
“救...救我...“残魂第一次露出恐惧，声音细若蚊蚋，“血冥老狗布了锁魂阵！他要连我一起炼化！“
林越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在识海里打夺舍算盘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出？他集中最后的精神力保护识海核心，任由心脏被祭阵力量挤压——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咳咳......“密室深处突然传来咳嗽声。林越艰难转头，看见鬼手长老靠在石门边，脸色灰败如纸，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黑色绷带渗出暗红色液体。
“废物。“宗主连头都没回，语气里满是鄙夷，“连个筑基期小鬼都收拾不了，还折损了半条手臂。“
鬼手长老浑身一颤，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力，请宗主降罪！只是那小子懂得操控血蛊，与古籍记载的秦家功法截然不同......“
“哦？“宗主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过身，“你是说他修了蛊术？“
“是！蛊虫穿透力极强，属下的鬼影护身竟被瞬间破防！“鬼手额头冷汗直冒，“而且槐树精魄也被他引动，若非宗主及时出手，恐怕......“
宗主沉默片刻，白骨权杖突然指向林越眉心：“有意思。秦家血脉配血蛊术，倒真是闻所未闻的组合。“杖顶黑晶亮起光芒，林越感到识海传来剧烈震动，原本萎缩的秦天绝残魂突然发出凄厉惨叫。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林越挣扎着怒吼，锁链勒入皮肉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宗主没有回答，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操控着黑晶光芒忽明忽暗：“五百年前秦天绝宁可被槐妖抽魂也不交出母皇，原来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人身上。可惜啊，血脉不纯，资质平平，就算得了《血蛊转生诀》真传，也不过是只稍微强壮点的蝼蚁。“
《血蛊转生诀》五个字让林越心头剧震。秦天绝确实教了他部分功法，但每次都刻意隐瞒关键窍诀！他猛地看向识海角落的残魂，对方正惊恐地缩成一团，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这老东西果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
子时的梆子声从地面传来，三长两短。密室穹顶的血玉突然大放光明，月光穿透玉石形成笔直光柱，正照在血魂棺中央。棺体剧烈震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棺盖竟缓缓向上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瞬间充斥整个密室，三十六具血奴同时发出凄厉哀嚎，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鲜血顺着血管洪流般涌向祭台。林越感到心脏即将被撑爆，识海里的蛊虫却在此刻突然躁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击着血脉封印。
“要开始了。“宗主的声音带着狂热，白骨权杖重重顿地，“三百年准备，终于等到这一天！“
林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顺着锁链符文逆流而上，在祭台表面形成复杂的阵法纹路。他感到生命力正被不断抽出，视线开始发黑，但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
识海里突然炸开青黑色火焰！
秦天绝残魂不知何时燃烧起来，魂体膨胀数十倍，竟暂时逼退了血色领域：“小兔崽子！想活命就一起拼命！“残魂狂吼着冲向识海核心，无数金色符文从魂体上剥落，正是《血蛊转生诀》的完整版！
“现在才想起合作？“林越意识冷笑，却毫不犹豫地接纳那些符文。生死关头，这只老狐狸反而是唯一能借助的力量。
完整功法入手的瞬间，林越突然明白秦天绝为何藏私——所谓转生诀竟是以魂饲蛊的邪功！修炼到最后需要吞噬血亲魂魄才能突破瓶颈，五百年前秦天绝恐怕就是因此被家族视为叛徒！
“别矫情了！“秦天绝残魂咆哮道，魂体已经燃烧过半，“要么现在死，要么学了功法日后再找我报仇！“
血魂棺的缝隙越来越大，从中伸出无数血红色触须，如同活着的藤蔓在空中舞动。宗主激动得身体颤抖，黑袍下传出细碎的骨头摩擦声：“母皇...我的母皇要苏醒了！“
林越不再犹豫。他引导着刚刚获得的功法符文，操控识海里所有蛊虫结成血色茧房，将燃烧的秦天绝残魂层层包裹——不是攻击，而是保护！
“你疯了？！“残魂在茧房里惊叫道，“这样我们都会被炼化！“
“闭嘴修炼！“林越吼道，同时将全部心神沉入心脏。《血蛊转生诀》在识海高速运转，与血脉中的秦家基因产生共鸣。他感到那些束缚经脉的无形枷锁正在松动，被压制的蛊力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不好！“宗主终于察觉到异常，白骨权杖直指林越眉心，“这小子想抢夺母皇！“
黑色光芒瞬间击中林越额头，识海空间剧烈震动，血色领域再次疯狂收缩。蛊虫茧房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秦天绝残魂的惨叫声清晰可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血魂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所有血红色触须如同拥有生命般转向林越，无视宗主的控制，顺着锁链符文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不——！“宗主发出不敢置信的怒吼，黑袍下伸出无数黑色细线，试图重新掌控触须，“母皇是我的！秦家叛徒休想染指！“
两股力量在林越体内疯狂冲撞，他能清晰感受到血蛊母皇的意识正在觉醒，古老而蛮荒，带着毁灭一切的欲望。而另一边，秦天绝残魂正在茧房里疯狂吸收蛊虫之力，残魂表面竟开始凝结肉身！
这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林越心头冷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故意引导母皇触须进入识海，就是要让这两只老怪物互相牵制。现在时机到了——
“以我精血为引，噬心蛊，发动！“林越在识海呐喊。
一直潜伏在魂茧最深处的三只噬心蛊突然发难，尖利的口器刺入秦天绝残魂后背，同时释放出麻痹魂体的毒素。残魂惨叫声戛然而止，凝聚到一半的肉身瞬间僵化。
“你算计我......“残魂艰难转头，眼中充满怨毒和不甘。
“彼此彼此。“林越意识冰冷无情。他操控着蛊虫茧房突然收缩，将秦天绝残魂压缩成拇指大小的魂珠，同时张口吞下——不是进入识海，而是储存在胸口的异蛊囊中。
解决了内患，林越终于能全力应对血蛊母皇。他引导着《血蛊转生诀》主动迎向那些血红色触须，在经脉中形成循环回路。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半透明状，血管与蛊脉清晰可见，散发出不祥的红光。
“啊啊啊——！“林越忍不住发出怒吼，声音中混杂着痛苦和力量觉醒的快意。半透明的左臂突然暴涨三倍，指甲化为锐利的黑色爪子，上面还覆盖着细密的血色鳞片。
“这不可能！“宗主后退两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你怎么可能同时驾驭母皇和噬心蛊？！“
林越缓缓抬起头，左眼瞳孔已经变成血红色，里面仿佛有无数细小蛊虫在蠕动：“你不懂的事，还多着呢。“
他挣脱锁链的束缚，身体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半透明的左臂直接抓向宗主面门。宗主仓促间举起白骨权杖格挡，却被轻易捏碎杖顶的黑色晶石。无数黑色虫豸从晶体中涌出，在空中凝成鬼手长老的虚影尖叫着消散。
“为...为什么...“鬼手长老的本体在石门前抽搐几下，彻底没了气息。
宗主惊骇欲绝，转身化作血光遁向石门：“三宗围剿将至！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林越没有追击。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还未完全掌控，贸然出手只会反噬自身。半透明的左臂正在缓缓恢复原状，但皮肤上留下了诡异的金色纹路，形状如同微型棺椁，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心脏位置。
血魂棺上的人脸纹路已经失去血色，悬浮的棺体开始缓缓降落。林越走到棺前，伸手触碰冰凉的棺面，突然发现棺底刻着两个古朴篆字——“弑神“。
轰——！
整个密室突然剧烈摇晃，石壁上渗出更多鲜血。林越皱眉看向震动源头，识海中被囚禁的秦天绝魂珠发出微弱抗议：“血冥老狗动了手脚！他想毁掉整座古宅！“
林越转身冲向石门，刚跑出两步就停住脚步。他想起秦无殇还在山脚下的小镇养伤，想起那具被自己寄生却毫无察觉的身体。如果古宅真的坍塌，血冥宗必然会发现宿主失踪......
“麻烦。“林越低声咒骂，左手按在胸口压制躁动的蛊力。他看了眼悬浮的血魂棺，又瞥了眼识海天牢里的秦天绝魂珠，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新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