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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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灰烬订单

信封轻飘飘地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那股淡淡的、陈旧的纸张霉味,如同无形的蛛丝,从撕开的封口处弥散开来,缠绕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坟墓深处的阴冷气息。

苏远山。

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字迹潦草,笔画扭曲僵硬,透着一股非人的怨毒,死死钉在那张裁剪粗糙、边缘带着毛刺的黄裱纸上。暗红色的颜料,干涸如血,在惨白灯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感。

“寿衣一件。样式:老式对襟盘扣。颜色:正红。尺寸:男,身高约五尺七寸。急用。三日内,送至城西‘福安’殡仪馆,寄存处7号柜。酬金:面议。订衣人:苏远山。”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向上爬行。高危失踪?湮灭于污染核心?第七组冰冷的结论还压在收银机下,带着暗红“7”字的印记。现在,一个“死人”送来了一张“订衣单”,要一件正红色的寿衣,送到殡仪馆?

荒谬!冰冷!带着赤裸裸的恶意挑衅!

一股寒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某种更深的、被彻底激怒的冰冷。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黄裱纸,粗糙的质感如同风干的皮肤。那股淡淡的纸张霉味,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活性”?和那晚伪装成老周的纸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纸人……灰烬……订衣单……

“吱呀——”

收银台下,铁皮柜内再次传来清晰的刮擦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急促!带着金属锈蚀摩擦的滞涩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焦躁地……撞击着内壁!

持续了足足十秒!

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重新降临,只剩下灯管单调的嗡鸣和我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心跳。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那扇紧闭的柜门。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极其微弱地探向柜门。没有能量波动,没有阴寒气息。只有一种……纯粹的、物质层面的异响。像生锈的合页在无人触碰下自己摩擦,又像是……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指,在黑暗中……疯狂地……刮擦着铅板。

它在回应这张“订单”?

我缓缓将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黄裱纸放在收银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玻璃台面。台面下,压着阿娟那张布满裂缝的旧照片。裂缝边缘,那点暗红如血痂的污渍,在昏黄的光线下,似乎又扩散了极其微小的一圈,颜色也更深沉了几分,像一颗凝固的、不祥的痣。

“福安”殡仪馆。城西。寄存处7号柜。

一个被“死人”预订的“正红寿衣”存放点。

陷阱?诱饵?还是……某种更令人不安的“仪式”?

没有立刻动作。我拿起那块沾满灰尘的抹布,继续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擦拭着柜台。动作牵扯着身体未愈的伤痛,但很稳。灰尘被抹开,露出底下布满划痕的玻璃。就像在擦拭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着店里狼藉的影子和自己颈侧那片幽蓝的结晶疤痕。

***

傍晚时分,巷子里的烟火气浓了些。家家户户飘出炒菜的油烟味,混杂着劣质煤球燃烧的硫磺气息。隔壁老王收摊了,推着空板车嘎吱嘎吱地回来,板车上放着一小捆没卖完的、蔫头耷脑的小葱。

“陈老板,还没收摊啊?”老王在门口停下,习惯性地打招呼,目光扫过店里,看到那张随意放在收银台上的黄裱纸时,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好奇。“哟,这是啥?符纸?”他凑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没什么,废纸。”我伸手将黄裱纸盖住,动作自然。

老王讪讪地缩回头,搓了搓手,脸上那点和气笑容显得有些尴尬。“哦,废纸啊……我还以为……”他话没说完,目光又瞥向墙壁上的焦黑灼痕,眼神里带着心有余悸的复杂,压低声音,“陈老板,你……你最近没再碰上啥……邪乎事吧?这巷子,自打上回……总感觉阴森森的。”

“没有。”我的声音平淡无波。

老王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想找点话头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听说了没?张强那小子,昨天到底还是偷摸跑去‘福寿’铺子那边烧纸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分享秘闻的紧张和兴奋,“他说刚点上火,就刮起一阵邪风!那纸灰打着旋儿往他脸上扑!还听到……听到有女人在哭!可把他吓坏了,连滚带爬跑回来的!今天一天都没出门,说是吓病了!”

张强……福寿铺子……邪风……女人哭?

残留的怨念场域?还是……新的东西被吸引过去了?那张“订衣单”上,也带着同样的纸张霉味……

“嗯,是邪乎。”我应了一句,继续擦拭柜台。

老王见我兴趣缺缺,也失了谈兴,推着板车往自家院子走,嘴里嘟囔着:“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地方能随便去么……”

老王刚走,巷子口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叮当声。王瘸子蹬着他的破三轮回来了,车斗里堆着些零星的废品。他停在小卖铺门口,没像往常一样吆喝,而是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带着点惊魂未定。

“陈……陈老板……”王瘸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点发颤,“你……你白天收没收到啥……怪东西?”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工装裤的裤脚上,沾着几点……灰白色的粉末?像是……骨灰?

“怪东西?”我反问。

“就……就一个信封!”王瘸子比划着,神情紧张,“牛皮纸的!皱巴巴的!早上我去城西‘福安’那边收废品,在殡仪馆后墙根儿捡到的!看着像谁掉的,我就……就揣兜里了,想着没准儿有用……”他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脸色更白了,“结果刚才我掏烟,一摸口袋……那信封……不见了!”

“福安”殡仪馆?信封?

王瘸子裤脚上的灰白粉末……信封消失……

“啥样的信封?”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就……就普通的牛皮纸!旧得很!上面……上面啥字儿也没有!”王瘸子回忆着,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可……可邪门的是,我捡到它的时候,就感觉……感觉那纸摸着不对劲!冰凉的!还……还有股子怪味儿!像……像放久了的死人钱那种纸味儿!”

他描述的“怪味儿”,和我收到的那张黄裱纸散发的气息,何其相似!

“不见了就不见了。”我淡淡地说,“晦气东西,丢了也好。”

王瘸子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平静,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认同感,用力点头:“对对对!晦气!真他妈晦气!肯定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掉的!老子以后再也不捡那破地方的东西了!”他骂骂咧咧地发泄了几句,像是要把晦气骂走,这才蹬着三轮,叮叮当当地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

店里的光线更加昏暗。我将那张盖着的黄裱纸重新拿起,在惨白的灯光下仔细审视。那股陈旧的纸张霉味,似乎……更加浓郁了一点?暗红的字迹,在灯光下仿佛有极细微的……蠕动感?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厚重质感的震动嗡鸣,从我贴身口袋里传来!

是那个第七组给的加密通讯终端!

冰冷的金属外壳微微发烫。屏幕上,那个原本不断旋转的暗灰色“7”字徽记停止了旋转,变成了刺目的鲜红色!徽记下方,一行冰冷的白色小字瞬间弹出:

**“检测到高活性‘灰烬’污染载体信号。坐标:城西‘福安’殡仪馆。信号源特征:与‘血寿衣’事件残留高度吻合。威胁等级:深黄(潜在扩散)。指令:就地观察,禁止接触。支援已调度。”**

灰烬污染载体?福安殡仪馆?

王瘸子捡到又消失的信封……张强听到的女人哭声……还有我手中这张散发着同样气息的“订衣单”……

一切线索,如同冰冷的磁针,被无形的手拨动着,死死指向同一个方向——城西福安殡仪馆!那个被“苏远山”指定的送货地点!

第七组的警告在屏幕上闪烁着刺目的红光。“禁止接触”。

但那张“订衣单”上冰冷的字眼和三日期限,如同无声的倒计时。柜子里那清晰的刮擦声,更像是一种……催促。

颈侧那片幽蓝的结晶疤痕,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针轻刺的麻痒感。像是沉睡的“界外”残留,被这股指向殡仪馆的污秽信号……微微触动。

我缓缓将那张不祥的黄裱纸折好,放入口袋。目光再次投向收银台下那扇紧闭的铁皮柜门。

里面的东西……也在等吗?

***

夜色彻底吞没了巷子。窗外昏黄的光线也陆续熄灭,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店里的节能灯管成了唯一的光源,嗡嗡作响,在墙壁上投下摇晃而巨大的影子。空气里的霉味和灰尘气息,在寂静中显得更加浓重。

我将翻倒的货架扶起一个,勉强整理出一点空间,摆上几样最普通的烟酒和方便食品。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用这最寻常的“日常”,对抗着无处不在的诡异。

就在我将最后一包方便面摆上货架的瞬间——

“笃、笃、笃。”

又是三声轻微而清晰的叩击声。在店门外响起。

和白天那个年轻人叩门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猛地转身!

门外狭窄的光影里,空无一人!

只有浓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填满了巷子。

是错觉?还是……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升!

不!不是错觉!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蒙尘的玻璃门下方!靠近门槛的位置!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信封。

是一个……纸人!

只有巴掌大小,做工极其粗糙简陋。身体是用惨白的、带着毛刺的劣质棉纸糊成,手脚是细细的竹篾。脸上用粗糙的颜料画着两个空洞的黑点作为眼睛,一个咧到耳根的、猩红色的诡异笑容。

正是那个伪装成老周的纸人的……迷你版!

它静静地躺在门槛外的阴影里,小小的纸糊身体一动不动,只有那张猩红的诡异笑容,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瘆人!

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的、陈旧的纸张霉味混合着劣质糨糊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骨灰气息,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缓缓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隔着蒙尘的玻璃,冰冷的目光审视着那个小小的纸人。精神力如同最细的探针,极其小心地蔓延过去。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阴寒气息。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非人的……死寂!以及那股浓烈的不祥味道。

它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或者……一个标记。

就在这时!

“嗡——!”

口袋里的加密通讯终端再次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的“7”字徽记红得刺眼!新的信息瞬间弹出: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灰烬’污染信号逼近!坐标:您当前位置!信号源特征:实体化低阶载体!威胁等级:浅红(活性攻击)!指令:最高戒备!支援即将抵达!重复!最高戒备!”**

实体化低阶载体?!就在门外?!

终端震动的瞬间!

门外那个小小的纸人……动了!

它那僵硬的、由棉纸和竹篾构成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抬了起来!空洞的黑点眼窝,穿透蒙尘的玻璃,精准无比地……“看”向了我!

紧接着,它那只用竹篾做成的、极其纤细的右手,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指令意味……缓缓抬起,指向了……巷子深处,城西的方向!

福安殡仪馆!

它在指路!

“啪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纸人那只抬起的竹篾手臂,齐根断裂!轻飘飘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它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指路的姿势,那张猩红的诡异笑容凝固在惨白的脸上。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死亡气息和新生活怨的诡异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从断裂的纸人身上弥漫开来!

“滋啦——!”

口袋里的通讯终端发出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屏幕上的红光疯狂闪烁!一行扭曲的字符瞬间覆盖了之前的指令:

**“信号……干扰……源……同化……危险……逃……离……”**

字符扭曲闪烁,随即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死寂!

店里只剩下灯管单调的嗡鸣和我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门外,那个断了手臂、依旧保持着指路姿势的诡异小纸人,在浓重的黑暗里,如同一块无声的墓碑。

颈侧那片幽蓝的结晶疤痕,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刺痛!

柜子里,那熟悉的刮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撞击!仿佛里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