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猩红的问号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黏稠冰冷,糊在每个人嗓子眼儿里。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墓道里那股子陈年尸腐的阴冷气,像无数只滑腻的蛆虫,直往鼻孔里、毛孔里钻!刀疤那铁塔似的身子,就扑在离我不到三步远的黑泥水里,脖子那豁口还在往外汩汩冒着暗红的血泡,热气混着腥气往上腾。他脸朝下趴着,后脑勺对着我,那条趴着的蜈蚣疤被血糊了一半,眼珠子还死瞪着前方的黑暗,空洞得吓人。
“呃…呃呃…”老油条瘫在石壁根儿底下,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漏气似的怪响,裤裆湿了一大片,骚臭味混着血腥味,熏得人脑仁疼。他整个人筛糠似的抖,手指头抠着冰冷的石头缝,指甲盖都翻起来了,血糊糊的,眼珠子瞪得比刀疤还大,死死盯着那滩还在扩散的血泊,像是魂儿都被吸进去了。
周工捂着嘴,背死死抵着石壁,身体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强光手电掉在脚边,光柱斜斜地杵在地上,映着她煞白的脸。她没出声,但那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干呕声,还有那急促到快要断气的喘息,比尖叫还瘆人。镜片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清她眼里的惊涛骇浪,但那份一直以来的冷静,算是彻底碎了。
我?我他妈也好不到哪去。心脏在腔子里像头疯牛,撞得肋骨生疼,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握着工兵铲的手,汗出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又冷又滑。脑子里嗡嗡的,就剩一个念头:谁干的?!就在刚才!就在那几秒钟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在我们四个大活人眼皮子底下!悄没声息地,像宰鸡一样,把刀疤这头凶兽的脖子给抹了?!那切口…太他妈平滑了!工兵铲砍不出那效果!绝对不是人干的玩意儿!
一股子寒气,比贺兰山最冷的风还刺骨,顺着尾椎骨“嗖”地就爬满了全身,冻得我牙关都在打颤。我强迫自己挪开盯着刀疤尸体的目光,那血腥画面像烙铁烫在脑子里。不行!不能瘫这儿!下一个就轮到壁画上剩下那仨了!老油条那“万虫钻心”,周工那“黄沙埋人”,还有老子这“怒海喂王八”!
我的眼珠子,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不受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惊悸和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猛地扫向刀疤跌落在血泊黑泥边上的那玩意儿——他那台直播手机!
屏幕,亮着!
幽冷的光,在喷溅的血点子、粘稠的黑泥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衬托下,显得格外妖异,像坟地里飘的鬼火!
屏幕上,猩红的三个字,像三滴还没凝固的血——“直播中”!
而那个代表观众数的地方…原本孤零零的“1”,没了!变成了一个猩红的、不断跳动闪烁的、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三个巨大的、扭曲的、不断抽搐的问号!像三只充满恶意的、窥视着地狱的眼睛!那红光,一跳,一跳,映在粘着泥浆血污的屏幕上,也映在我瞬间被冻僵的瞳孔里!
“嗬…嗬嗬…”瘫在地上的老油条,喉咙里那破风箱声突然变了调,他像是被那屏幕光烫着了,手指头哆嗦着指向那猩红的问号,“…手…手机…亮…亮着!…它…它还在拍!还在拍啊!!!”声音尖利得变了形,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周工也猛地抬起了头,顾不上干呕,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亮着的屏幕,看到那猩红跳动的“???”,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信号中断?中断个屁!那刺耳的噪音,那瞬间的黑屏…根本就是个幌子!是个动手的掩护!这鬼东西…它他妈的一直在拍!一直在看着!看着刀疤怎么死的!看着我们现在这副吓破胆的怂样!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愤怒,混着更深的恐惧,猛地冲上了我的天灵盖!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都他妈别愣着了!抄家伙!背靠背!有东西在暗处!”我猛地抬起工兵铲,冰冷的锋刃在乱晃的手电光下闪过一道寒光,指向刀疤尸体面对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刀疤死前,眼睛瞪的就是那个方向!
老油条被我吼得一激灵,连滚带爬地从泥水里挣扎起来,也顾不上裤裆湿冷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捡自己掉在泥里的手机,手指头抖得根本抓不稳。
周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弯腰捡起地上的强光手电,光柱虽然还有些抖,但已经重新稳定下来,死死地照向我指的方向。她另一只手也抽出了腰间的工兵铲,握得指节发白。
我们三个,背靠着冰冷的、画着死亡预言的石壁,面朝刀疤尸体倒下的方向,面朝那片吞噬了凶手的黑暗。三道光柱,像三根脆弱的、随时会折断的矛,颤抖着刺向未知的杀机。血腥味浓得让人窒息。老油条的牙齿在咯咯打架。周工的呼吸又急又浅。我手里的工兵铲柄,被汗浸得又湿又滑。
而刀疤尸体旁,那台躺在血泥里的手机屏幕,依旧幽幽地亮着。
那三个猩红的、不断跳动闪烁的“???”,像三只充满嘲弄和恶意的眼睛,无声地记录着我们的恐惧,记录着这场…被全程直播的死亡游戏。
下一个是谁?
黑暗里,是什么东西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