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人心事
陆前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带杨美珍去了小旅馆。当时的自己多么得意啊，仿佛征服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而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手心出汗的陈岩，看着杨美珍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心里涌起的竟是一股保护欲，他打心里不想伤害她。
“我...“杨美珍突然开口，又猛地咬住下唇。她的目光在陈岩和陆前之间游移，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要喝点什么？“
陆前知道她想说什么——关于被迫去BJ的事。前世她也是在这样的午后，哭着告诉他父母已经帮她联系好了BJ的学校。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反应的？好像是说了句“正好，我也腻了“？
陈岩低着头，耳朵尖红得几乎透明。他暗恋杨美珍整整三年，却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此刻女神就坐在对面，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反复排练着早已准备好的告白。
而陆前——他望着窗外熟悉的校园，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刻。这不仅仅是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更是一次救赎的可能。救赎那个懵懂的自己，救赎那个被伤害的女孩，也许，还能救赎那个在未来迷失方向的灵魂。
陆前望着杯中渐渐融化的冰块，思绪如同杯中旋转的液体般翻涌。
透过玻璃杯扭曲的折射，他看见对面陈岩紧张得发白的指节，看见杨美珍微微颤抖的睫毛。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命运的荒诞——他既是这场青春剧的旁观者，又是深陷其中的主角。
杨美珍发间飘来的茉莉香让他指尖发颤，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能瞬间唤醒那些潮湿的夏夜记忆。
他看见陈岩偷偷在桌下搓手的动作，那是十七岁的自己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多么可笑啊，前世他竟以为这种小动作没人会注意。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在嘲笑他此刻的优柔寡断。
前世今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那个在小旅馆里粗暴占有杨美珍的自己，那个在酒醉后对着镜子呕吐的自己，那个最终孤独死在出租屋里的自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但最讽刺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在嫉妒——嫉妒陈岩还能天真地暗恋，嫉妒杨美珍还能单纯地期待未来。
冰块在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就像他碎裂又重组的三观。
重生不是恩赐，而是最残忍的刑罚，让你带着血淋淋的教训回到原点，却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陪他们重走一遍荆棘路。
现在的他拥有着双重记忆，就像同时阅读着同一本书的第一章和最后一章。他忽然明白，重生不是简单的重来，而是一次残酷的自我解剖。
要改变什么？能改变什么？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是继续前世的轨迹，用虚假的温柔骗取杨美珍的信任？还是像个真正的兄长那样，保护这个尚未被污染的自己？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像极了昨夜镜面上流淌的泪水。
想到这，陆前故意把椅子往陈岩那边挪了挪，木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陈岩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陆前突然伸手摘掉他的眼镜，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杨美珍都惊讶地轻呼出声。
“你、你干什么...“陈岩的声音细如蚊呐，双手慌乱地在空中抓挠。失去眼镜的他看起来更稚嫩了，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度数又加深了吧？“陆前用拇指擦着镜片上的指纹，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他记得前世这时候自己已经近视450度，却因为怕被嘲笑从不戴眼镜上课。
“知道为什么你总接不住杨美珍的目光吗？“他压低声音，看着陈岩瞬间涨红的脸，“因为你的镜片脏得都能当毛玻璃了。“
杨美珍噗嗤笑出声，陈岩却突然攥紧了拳头。陆前看见他校服袖口磨破的线头——那是长期伏案做题磨出来的，和自己前世一模一样。
当陈岩鼓起勇气抬头时，陆前在他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不是怯懦，而是深藏的自尊。
“还给我。“陈岩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手指已经不再发抖。
这个瞬间陆前仿佛看见破茧的蝶，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前世的自己也曾在某个时刻，这样倔强地挺直过脊背。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陆前盯着陈岩发梢跳动的光斑，“告诉你未来的人生经历，告诉你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以后得你，告诉你后面的人生全是失败的，你会信吗？“
杯中的冰块咔哒相撞，像秒针走向既定终点的声响。
他突然明白，重生最残忍的惩罚不是重温痛苦，而是清醒地看着纯真的自己，一步步走向你已知的深渊。
所以，我必须要拯救你，拯救曾经的自己。
“晚上一起吃个饭吗晚点再看看去哪玩，我请，陈岩你没有手机吧，我帮你打个电话回去跟你妈说一下。”陆前说到陈岩母亲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许期待，顺手把眼镜还给陈岩。
“不用啦，我爸妈说今天要煮一桌子我爱吃的菜给我吃，昨天我在高考他们也没心思买菜做饭，今天有时间要好好做一顿。”
说完陈岩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陆前、杨美珍，你俩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饭？”
面对突然起来的邀请，杨美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因为她有话要跟陆前讲，但也只能跟他私下讲，不过她也知道陆前不会去他家吃饭。
“可以啊，咱俩一起去吧！”似乎是看透了杨美珍的想法，陆前好像并不想听她坦白，直接帮她答应了。
这让一下杨美珍很意外，但也同意了，心想着找个机会再说吧。
于是三人各怀心事，起身离开休闲吧，顺着街道就往陈岩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