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成长（13）
漫长又短暂的三分钟结束了。
初次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恐惧和疼痛更多一些。
床单上有血，她裹紧被子，侧着身，面朝墙壁，看到墙上有一个被拍死的蚊子，尸体已经干枯殆尽，唯留下一抹黑红色的血渣。她想起老家一个说法，说女孩只要破了身，就不再是女孩，而是女人了，纯真的快乐将不复存在，往后的人生，会品味到复杂的酸甜苦辣。换言之，她长大成人了。
韩毅在身后抱住她，动作轻柔，仿似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我……”漫长的停顿后，韩毅才说，“我爱你……从很多年前就爱了。”
“我也爱你。”她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但其实，她并不知道爱是什么，她觉得可能就是那一瞬间的生理冲动，也可能是心理上一种感知到自己被保护着，被疼爱着的安全感。
她低声说自己饿了，但不想出去吃，韩毅立刻起身出门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韩毅回来了，带着三个饭盒，四瓶啤酒，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包括一条新床单。这时的她已经洗完澡，恢复了状态，韩毅进屋后，她立刻勾住了韩毅的脖子，发生了亲密关系，两人的心理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她故意凑近韩毅的脸，看着韩毅的眼睛，韩毅脸红了，羞怯般地移开目光。
“小坏蛋。”她对韩毅说，“我身子都给你啦，你还害羞什么。”
“我……我爱你。”韩毅从身后抱住她，抱得十分用力。
“哼，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她扭头调笑，觉得这种关系也挺不错。
“我……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韩毅一脸郑重。
“姑且饶过你了，我们先吃饭吧，我快要饿死了。”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又各自喝了两瓶啤酒。
酒足饭饱，她坐在床头抽烟，韩毅坐在窗边抽烟。
异常突然地，外面的天空传来嘭地一声炸响，像是鞭炮，又像是烟花，但天空中什么异象都没看见，只有星星在眨眼睛，远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宛若铃声一样摇进逼仄的出租房内。
冯悦然痴痴地望着窗外，这两天快节奏的夜班生活让她一度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而今重新记起，不由黯然神伤。她是来这里打工的吗，是来谈恋爱的吗？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抽一口烟，却发现只剩下了半截烟灰。
烟灰飘然落地，韩毅站在了她面前。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韩毅问她。
“我还没想清楚……”她重新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她知道韩毅问的是什么，在某些时刻，她和韩毅就像心有灵犀一样，烟雾缭绕而起，她低声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偷取我姐姐身份证的同时，杀掉她，可——”
虽然她恨自己的姐姐，但想到杀人，还是一阵胆怯。
而且，她发现，随着时间推移，当体内的愤怒在减少，当逐渐适应了新身份，有了新生活之后，对于杀掉姐姐的那种冲动也在变弱。
这是非常危险的。
“我要尽快行动。”她咬了咬牙，“否则我怕我没那个勇气了。”
“让我帮你。”韩毅坐在了她身旁，“我可以帮你杀掉你姐姐。”
她扭头望向韩毅，在两人初次见面时，她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你放心。”韩毅压低声音，“倘若出了事，我一个人来承担。”
“绝不能出事。”她握住韩毅的手，快速摇头，“一旦出事，就算我拿走了姐姐的身份证，也没用了，务必要确保姐姐的尸体不被人发现。”
“要怎么做？”韩毅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冷静，这增加了她的信心。
她将自己的初步计划说了出来，韩毅结合自己的社会经验，给予了一些建议。最终，两人定下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案，按照韩毅的说法，越简单越高效。
计划分为两大步，第一步是将她姐姐带到郊外无人之处；第二步是将姐姐在郊外杀死然后埋入附近的山里。最难的就是第一步，需要想一个办法将姐姐引出学校，最好是在校外的无人角落里，将姐姐弄晕，然后带走。
思来想去，两人决定用快递的方式将姐姐引出来。
方案定好后，次日，两人立刻展开行动。
冯悦然购买了一条和姐姐类似的裙子，躲在宿舍楼外，等到姐姐背着书包离开后，她进入姐姐的宿舍，宿舍内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看电影，根本没察觉到姐姐已经换了人，她找到姐姐的床铺，翻找了一阵，没见姐姐的钱包，也没见身份证，显然姐姐随身携带了，这在预料之中，就算在这，她现在也不会偷。她在储物柜内找到了班级通讯录，上面有姐姐的手机号，她记录了下来。
下午，她和韩毅碰头，得知韩毅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待到周六，上午十点，假扮成快递员的韩毅给宋亦菲打去电话，说有一个从辽东省寄来的快递，需要当面签收，在学校后门等她。宋亦菲答应了。
大约十分钟后，宋亦菲打来电话，说在后门没见人。韩毅说自己在后面一条街，开始引导宋亦菲，让她从一条巷子里穿过去。当宋亦菲进入那条无人小巷时，埋伏在墙后的韩毅用浸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宋亦菲的口鼻，这时小巷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韩毅赶紧将宋亦菲连拖带拽地弄进带棚的三轮车内。这是他花了二百块钱租来的。待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他才钻进三轮车，将头发蓬乱不省人事的宋亦菲塞进行李箱中。
他开着三轮车，一路往东行驶，大约一个小时后，来到了东郊外的山路上，那里人迹罕至，他将三轮车停在路边，扛着行李箱进入林中。
冯悦然早已等候多时，不久前在电话里，韩毅已经告诉她结果了，饶是如此，在看到韩毅扛着行李箱出现时，还是禁不住一阵紧张激动。
两人走到树林深处，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才将行李箱打开。
冯悦然立刻搜索宋亦菲的衣兜，搜到了一个钱包，打开后，里面的身份证却并非宋亦菲，而是一个叫许丹丹的人。冯悦然愣了一下，这才将那人的脸摆正，将其散乱的头发理到两侧，赫然发现，那人不是姐姐，而是一张陌生面孔。冯悦然感觉自己似乎见过此人，她很快就想起来，正是前天她去姐姐宿舍时，在宿舍内看电影的那个人，与姐姐有着同样的发型，同样的脸型和身材。
“她不是我姐……”冯悦然坐倒在地，又惊又惧。
“可她为什么拿着宋亦菲的手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宋亦菲……”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了唰啦一声响，冯悦然扭头寻找，看见不远处的树后竟藏着一个人影，她立刻明白了什么，朝着那个人影一指，说：”是我姐，她在那！赶紧抓住她，否则我们都要完蛋！”
韩毅立刻起身去追，冯悦然从斜侧迂回堵截。
这时的冯悦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被姐姐算计了。
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抓住姐姐，或许还能弥补。
她拼尽全力去堵截，在跑过一片树丛时，迎面一棍袭来，她被打倒在地，面前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但看到那双眼睛，便立刻认出，正是姐姐。
她倒在地上，手在兜里一阵乱按，想拨打韩毅的电话。
姐姐扑到了她身上，压住她的脖子，抡起了一块石头。
“姐——”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哭着祈求，“姐，我错了，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发誓我绝不再找你麻烦，从今往后，我就是冯悦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姐姐的石头停留在了半空，低沉的声音从口罩后冒出。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自己不珍惜，是你自己浪费了机会，怪不得我。”
“姐，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也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但去年如果你告诉我，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地说服我爸妈，让他们供你上大学，如果他们不供你，我也不上了，可你却选择了那种方式，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样做会毁了我吗——”
“这本来就是我的人生，当年在孤儿院，是你先抢了我的。”
“当年我们还是小孩子，我也不是因为他们家条件好才想跟你换的，只是在里面待腻了。而且，那时我是和你商量过的，你自己也同意了。”
“可从结果来看，就是你的养父母比我的养父母好上十倍上百倍，你条件那么好，却天天玩，根本不珍惜，白白浪费了资源，我条件本来就差，每个人还都在利用我，压榨我，我拼命努力，最后却换来了辍学的结果，这公平吗？”
“可我们是亲姐妹啊，应该互帮互助，我已经帮了你那么多……”
“帮我？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我是希望你好的……”
“要真希望我好，就不会把运动手表扔进垃圾桶。”
“运动手表？”
“你不知道吧，后来我翻找了垃圾桶，找回了运动手表。”
她愕然一声，想起她曾经将那个男生送给姐姐的所有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找回来之后，我又把它扔掉了，我的东西，我要自己处理。”
说罢，姐姐冷笑一声，这一刻，冯悦然意识到，她们早已不是姐妹了，而是生活这场角斗场中的竞争者，是直接对位的竞争者，有你没我的那种。
姐姐抡起石头，砸在了她额头上，她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喉咙里却喊不出丝毫声音，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在山间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群受惊的鸟腾空而起，从林中跃向高空，发出悲怆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