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们不迎战
米拉麦克斯总部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黄油，压抑而沉闷。
哈维·韦恩斯坦的私人办公室内，昂贵的古巴雪茄烟雾缭绕，却无法掩盖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这位好莱坞最有权势的暴君，像一头被囚禁在笼中的、愤怒的棕熊，将一份印着派拉蒙影业LOGO的宣传海报，狠狠地揉成一团，砸在了价值数十万美元的红木办公桌上。
“山寨！抄袭！一群该死的、毫无创意的、只知道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屎吃的蠢货！”哈维的咆哮声，让厚重的隔音门板都在微微颤抖：“《地下墓穴》？他们怎么不干脆叫《灵动鬼影实录之巴黎版》？！”
办公桌的对面，坐着阿里·戈德和制片人罗伯特。
阿里紧张得手心冒汗，衬衫的后背早已湿透。
而罗伯特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一句话，生怕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江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如同刚结束一场愉快下午茶的轻松。
他的平静，与整个房间里那暴戾、紧张的气氛，形成了无比鲜明、甚至有些刺眼的对比。
“JC！你终于来了！”哈维看到江晨，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指着江晨，怒吼道：“你还有心情去见那个该死的、拍电影只知道拍脚的昆汀？我们的阵地都快被敌人偷了！派拉蒙的贱人们，已经把刺刀顶在了我们的喉咙上了！而你，却在和别人喝茶聊天？”
江晨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
他走到办公桌前，将那团被揉皱的海报，慢条斯理地重新展开，铺平。
他看了一眼海报上那个戴着骷髅面具、挥舞着电锯的夸张形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近乎于嘲讽的微笑。
“哈维，你觉得，这是一把刺刀吗？”江晨指着海报，平静地问道。
“什么意思？”哈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在我看来。”江晨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问题的本质：“这最多，只是一把在万圣节派对上，用来吓唬小孩的塑料玩具。”
“我们的《灵动鬼影实录》，卖的是什么？是真实感，是心理暗示，是那种‘这件事随时可能发生在我家’的代入式恐惧。而派拉蒙这个东西，卖的是什么？是血浆，是尖叫，是拙劣的感官刺激。它不是在抄袭我们，哈维。它是在侮辱我们的观众。它在告诉观众，所谓的恐怖，就是这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被玩烂了的、廉价的套路。”
江晨的这番话，让哈维的怒火，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比他自己还要冷静，还要看得透彻。
“所以，我们更要迎战！我们要用一部真正的、高级的恐怖片，去告诉市场，谁才是这个领域的王！”哈维固执地说道，他依旧沉浸在正面碾压的快感中。
“不。”江晨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我们不迎战。因为，跟一个弱智打架，就算赢了，你也会被旁观者当成另一个弱智。”
“当你的敌人，希望你用某种方式去攻击他时，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永远不要那么做。”江晨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用一种宣告的语气说道：“我们不仅不拍《前传》去跟他打擂台，我们甚至，暂时连恐怖片都不拍了。”
“WHAT?!”这一次，连一直沉默的罗伯特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阿里·-戈德更是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不拍恐怖片了？这简直是自断双臂！“幽灵船坞”（Ghost Ship Pictures）这个厂牌，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你疯了？！JC！”哈维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你不拍恐怖片？那我们拿什么去打？！拿爱与和平吗？！”
“不。”江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哈维感到有些陌生的、如同猎手般的微笑：“我们拿‘艺术’去打。”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昆汀画在餐巾纸上的涂鸦，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
“哈维，你一直想让米拉麦克斯，摆脱‘独立电影小作坊’的标签，你想让它成为能和派拉蒙、华纳平起平坐的、真正的巨头。对吗？”
哈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巨头，需要的不仅仅是票房，更需要的是‘声望’，是‘品牌价值’。是那种能让所有顶尖人才，都心甘情愿为你服务的行业号召力。”江晨指着那张涂鸦：“而现在，一个能帮你建立这种号召力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昆汀·塔伦蒂诺，这个全好莱坞最桀骜不驯的鬼才，他愿意将他打磨了数年、自认为最伟大的作品，交给我们‘幽灵船坞’来制作。他愿意成为我们厂牌下的第一位‘供奉艺术家’。”
“哈维，你想象一下。”江晨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抗拒的魔力：“当派拉蒙还在用他们那套老掉牙的血浆片进行宣传时，我们的《综艺》头条是什么？——‘鬼才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加盟‘幽灵船坞’，共同打造后现代暴力美学史诗！’。”
“当《地下墓穴》那愚蠢的预告片，还在电视上播放时，我们的新闻发布会上，站着的是谁？是昆汀，是无数闻风而来、想要参演这部电影的、真正的一线明星！到时候，媒体会讨论谁？观众会期待谁？派拉蒙那部可怜的、见不得光的山寨片，在我们的光芒之下，会显得像个可悲的、无人问津的笑话！我们甚至不需要攻击它，它自己就会因为无人关注，而悄无声息地死去。”
哈维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江晨，那双精明到骨子里的眼睛里，愤怒的火焰正在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被点燃了的、巨大的贪婪！
他瞬间就明白了江晨的意图！
这个年轻人，他不是在避战！他是在升维打击！他要用一个更高层次的、艺术和商业完美结合的“事件”，去对派拉蒙进行降维碾压！
这比单纯的票房胜利，要高明一百倍！这是一种品牌的胜利，一种话语权的胜利！
“但是……昆汀的电影，又长又啰嗦，而且成本高得吓人！”哈维的理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