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不缺司机
“建军，你们怎么来了……”母亲有些尴尬地招呼着。
“怎么？不欢迎啊？”舅妈李凤兰阴阳怪气地说道，她捏着鼻子，用手在空气中扇了扇，夸张地皱起眉：“我说大姐，你这屋子味儿也太大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住这种破地方。我们家小伟说了，他单位分的房子，光一个厕所都比你这客厅大。”
她口中的小伟，就是她那个宝贝儿子张伟，此刻正靠在门框上，一脸不屑地玩着手里的诺基亚手机，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张建军一家，是江家破产后，变化最典型的亲戚。
当年江卫国风光时，张建军还是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求他帮忙介绍生意的小包工头。
而如今，靠着前些年钻空子赚了点钱，又托关系把儿子送进了效益不错的国企，他便成了亲戚里最有“出息”的人，说话的口气也变得颐指气使。
他们今天来，名为“探望”，实为“看笑话”和“炫耀”。
“姐夫呢？躲在厨房干嘛呢？哟，亲自下厨啊？”张建军大摇大摆地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手忙脚乱炒菜的江卫国，啧啧有声：“想当年，姐夫你可是连酱油瓶倒了都懒得扶的主儿，现在也成家庭主夫了？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啊！”
江卫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着锅铲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凤兰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目光投向了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江晨。
“这就是晨子吧？都长这么大了。”她上下打量着江晨，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听说在美国留学，没念完就回来了？哎，也别灰心，现在的大学生，毕业了也不好找工作。我们家小伟，当初也就是个大专文凭，现在不照样在单位里当个小领导，一个月工资好几千呢！文凭不重要，关键得有门路。”
她的语气，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居高临下的“关怀”，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江晨父母的心上。
“小伟啊，别玩手机了，跟你表哥说说话。”李凤兰推了推自己的儿子。
张伟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瞥了江晨一眼，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说道：“表哥，在哪儿发财呢？听我爸说你家……嗯，出了点事。没关系，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跟我说一声。我们单位最近正好缺个开车的司机，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我跟我们主任打个招呼，一个月千把块钱，肯定没问题。”
他说完，还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海鸥表。
这番话，终于让一直隐忍的江晨母亲忍不住了，她红着眼眶说道：“小伟，你表哥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
“他怎么样啊，大姨？”张伟轻蔑地打断了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难不成他还在美国当大老板啊？别开玩笑了，就他家现在这情况，能在美国刷盘子就不错了。我这也是好心，给他指条明路。当司机怎么了？给我开车，不比在外面受人白眼强？”
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因为这番毫不掩饰的羞辱，而凝固了。
江晨的父亲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厨房冲了出来，指着张建军一家，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哟，还发上火了？”张建军一把推开他，冷笑道：“江卫国，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江老板啊？跟我横？你现在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出来了吧？要不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今天都懒得踏进你这狗窝！”
“我告诉你们！”他指着江晨，用一种宣判的语气说道：“想翻身？没门！就你们家这样，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这工人新村的臭水沟里！”
“说完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江晨。
他从始至终，就静静地坐在沙发的一角，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种看小丑表演般的、淡淡的漠然。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张伟一家面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张建军三人竟然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心悸，那股嚣张的气焰，也莫名地弱了下去。
江晨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微笑，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微笑。
“舅舅，舅妈，还有……表弟。”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司机的工作，恐怕我干不了。”
“因为，我刚刚在好莱坞，买了一栋带泳池的别墅。我缺的不是司机。”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我缺一个，帮我打理泳池的园丁。”
江晨那句云淡风轻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狭小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张建军一家三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买……买了一栋带泳池的别墅？
在好莱坞？
这个信息量太大，完全超出了他们那被贫穷限制了的想象力。
“你……你说什么？”舅妈李凤兰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尖利的、不相信的嗤笑：“你这孩子，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还别墅？还带泳池？你知不知道那得多少钱？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个厕所！我看你是吹牛吹上天了！”
“就是！”张伟也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倨傲的讥讽：“表哥，我知道你家现在困难，想在我们面前挣回点面子。但吹牛也得打个草稿吧？你要是说你在唐人街的餐馆里当上了大厨，我们兴许还信。好莱坞的别墅？你当是在拍电影啊？”
他们根本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在他们的认知里，江晨一家，已经彻底被打入了“失败者”的行列，就应该永远待在泥潭里，接受他们的同情和施舍。
他们无法接受，这只他们眼中的“落水狗”，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为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江晨父母的脸上，也充满了困惑和担忧。
他们以为儿子是为了争一口气，才说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大话。
母亲悄悄拉了拉江晨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江晨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张建军，淡淡地说道：“舅舅，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过完年，我回美国之前，会把爸妈都接到我那儿去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欢迎你们也一起来玩。机票和住宿，我全包。”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自信。这种自信，让张建-军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