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影初淀
潮湿的雾气如同一张细密的网，笼罩着被雨水冲刷后的街道。青苔在砖缝里贪婪地吮吸着水分，泛着幽光，仿佛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林野跌坐在巷口的积水里，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他的指节深深抠进石板缝隙，粗糙的石面磨破了皮肤，鲜血顺着纹路蜿蜒进浑浊的水面，将积水晕染出诡异的暗红色。方才那场厮杀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循环——寒光凛冽的刀刃劈开夜色，暗红的血珠飞溅在灰墙上绽开妖冶的花，对手倒地时瞳孔里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那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钩子，紧紧勾住他的心脏，挥之不去。
鼻腔突然涌入一股清新的气息，像是暴雨冲刷过的柏油路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林野艰难地睁开眼，沉重的眼皮仿佛被铅块坠着，每一次抬起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如利剑般穿透云层，在天花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光斑随着他微微晃动的视线，在眼前不断地跳跃、闪烁。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每一块肌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脖颈处更是传来火烧般的刺痛。低头时瞥见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诡异纹路——那是个泛着幽蓝光芒的六芒星，边缘缠绕着蛇形暗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皮肤下缓缓蠕动。
“你醒了。“苍老的声音从床尾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与欣慰。林野这才注意到站在阴影里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下是张布满皱纹的脸，每一道皱纹都仿佛镌刻着岁月的沧桑。褪色的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猫粮包装袋，上面沾着些许泥土和草屑。站长拄着拐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浑浊的眼珠里盛满关切：“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我就去买些猫粮，可一转角却发现你晕倒在一个小巷口，我吓了一跳，打了120把你送到医院休息。“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搭在林野的床沿，传递出一丝温暖。
林野想要开口解释，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拼命地想要调动声带，却只换来几声嘶哑的气音。就在这时，胸腔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仿佛有巨兽在沉睡中苏醒，震动着他的五脏六腑。“昨天救只猫，但它跑了。“沙哑的男声从喉间溢出，林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唇根本没有动，声音却如此清晰地在病房里回荡。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与恐惧。
站长狐疑地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游走，欲言又止：“那好吧，我先去救助站了，让你好好休息。“老人叹了口气，转身缓缓走向病房门口，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林野猛地扯开病号服。在晨光的照射下，胸口的恶魔印记正诡异地蠕动，细密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藤蔓般爬向心脏，每一条纹路都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生命牢牢束缚。
“只有我来回答，我们两个才会安全，是吧，人类？“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带着硫磺燃烧的焦糊味，震得他耳膜生疼。林野浑身发冷，冷汗浸透了背后的床单，将病号服紧紧贴在背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天前的雨夜，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暴雨倾盆而下。他在巷子里救下一只濒死的黑猫，那黑猫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求助。当指尖触碰到猫爪上的伤口时，一道红光闪过，契约的烙印便永远留在了他的身体里，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与这个神秘的存在紧紧相连。
“阿斯莫德？“林野颤抖着吐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不确定。空气突然扭曲，视网膜上浮现出一双竖瞳，暗红如凝固的血，泛着令人心悸的妖异光芒。耳尖半透明的膜状结构在虚空中若隐若现，珍珠母贝般的光泽下暗藏着致命的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现在该让我'主宰'了，卑微的容器。“恶魔的声线像毒蛇吐信，冰冷的话语中裹挟着上位者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契约完成后，你的一切都将归我掌控，比如——“林野感觉脖颈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仿佛真有带着硫磺味的温热气息拂过皮肤，那气息中夹杂着腐烂与邪恶的味道，令人作呕。“当你的心跳过一百二十，指甲会变成撕裂一切的利爪。当你的情绪剧烈波动......“
话音未落，林野腕间突然腾起幽蓝的火焰，火焰灼烧着皮肤，带来钻心的疼痛，仿佛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肉里。他惊恐地看着火焰化作蝴蝶形容的光粒四散，窗户玻璃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右耳轮廓正扭曲变尖，皮肤开始变得深蓝，同时隐约透出青黑色血管，像无数条活过来的黑色毒蛇在皮肤下疯狂游走，血管中仿佛流淌着黑色的毒液，随着心脏的跳动，在体内肆虐。
“原来你也就这样而已吗？如此脆弱的反应，真是令我作呕。“恶魔的嗤笑在颅骨内震荡，震得他头痛欲裂，仿佛脑袋要被这笑声炸开。一面镜子突然悬浮在床头，镜面光滑如冰，倒映出恶魔那张狰狞的脸。镜中的恶魔咧开嘴角，露出尖锐的獠牙，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嘲讽。而镜子前的林野盯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的五官，左眼底那抹形如新月的暗红格外刺目，仿佛是恶魔留在他身体里的标记，时刻提醒着他与恶魔的契约。“记住，情绪是打开你身体枷锁的钥匙，越失控，你就越容易变身，进而被我掌控。“恶魔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如同一道沉重的诅咒，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三天后，林野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流浪动物救助站。夜班的值班室里，老式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时间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墙角的暖光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朦胧的光圈，灯光昏黄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怀里的三花猫刚做完截肢手术，虚弱的呜咽声混着窗外幼童凄厉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那哭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夜的宁静，也刺痛了他的心。
循着哭声走到后院，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她的长发遮住脸庞，双手捂着脸哭得肩膀发抖，单薄的身体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晃。“你怎么了？“林野轻声询问，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将怀里的小猫轻轻放在地上，小猫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是不是迷路了？“他缓缓走近小女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吓到她。
哭声戛然而止。女孩缓缓抬头，深陷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漆黑的空洞，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腥臭的唾液顺着牙齿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四周的雾气瞬间化作无数触手，如同一条条饥饿的毒蛇，向林野扑来。林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重重掀翻在地，后脑勺撞上一旁的爬杆，剧烈的疼痛从头部传来，鲜血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美味的人类，沦为我的食物吧......“恶灵发出尖锐的怪笑，笑声刺耳而恐怖，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触手如潮水般涌来，将林野紧紧缠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警告：恶灵等级A，应当交出身体控制权！以你凡人的力量，毫无胜算。“阿斯莫德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在他脑海中炸响。林野感觉体温骤降，仿佛坠入冰窖，四肢变得僵硬麻木。指甲刺入掌心的刹那，恐怖的变化开始了——
耳尖迅速拉长，变成尖锐的膜状结构，仿佛能听到世界上最细微的声音；皮肤下青黑色血管如蛛网般疯狂蔓延，所到之处，肌肉暴起且泛起诡异的灰黑色，皮肤表面变得粗糙而坚硬；头发根根竖起，化作黑色的钢针，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眼眶开始变黑，里面的暗红光芒仿佛要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进暗红的眼球，眼神变得冰冷而嗜血；肩膀和后背骨骼发出爆裂声，那声音如同惊雷，震得他几乎失去意识，黑色羽翼破体而出，羽翼边缘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由锋利的刀刃构成，闪烁着寒光；手指和脚趾疯狂生长，变成青黑色的利爪，指甲上闪烁着寒光，仿佛能轻易撕裂任何物体，而身躯已然长到5米高，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巨人，矗立在后院之中。
青黑色的利爪破雾而出，轻易撕开雾状触手，腥风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腐臭气息。林野看向远处颤抖的小猫和哭泣的儿童，心中涌起强烈的保护欲，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本能，超越了恐惧与自我。“别怕，我不会让它伤害你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双重回响，仿佛两个灵魂在同时发声，一个是充满善意与勇气的人类，一个是邪恶而强大的恶魔。“阿斯莫德，将力量借给我吧！“他在心中呐喊，渴望获得足够的力量来守护弱小。
“这才对，尽情地恐惧吧，然后臣服于我！“恶魔的笑声在颅骨内震荡，充满了癫狂与兴奋，仿佛在享受着这场战斗的快感。“记住，用你的恐惧与愤怒，化作摧毁一切的力量！“恶魔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林野吻上掌心伤口。鲜血绽开的瞬间，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体内肆虐，如同汹涌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意识。他背后的黑色羽翼猛地舒展，遮天蔽日，羽翼尖端透露着死亡的气息。当手掌的力量触碰到恶灵，恶灵发出尖啸，黑雾在他指尖化作齑粉，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树下露出蜷缩的玩偶，学生证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清澈如泉，与眼前的恐怖场景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悲伤而又令人心碎的故事。
“结束了。“林野喘息着半跪下，力量的流逝让他浑身无力，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这一刻被抽干。羽翼正在消散，恶魔形态也正逐渐消失，身体上的变化如同退潮般渐渐褪去。他这才意识到，长期的劳累和疾病早已掏空了身体，即使有恶魔的力量加持，也只能支撑短暂的战斗，每一次变身都像是在透支生命。
待林野站起，身体里又传来阿斯莫德的声音：“如此孱弱的表现，真让我失望。“虚影在他的视网膜上闪烁，耳翼轻颤，带着无尽的嘲讽，仿佛在嘲笑他的弱小与无能。“不过......“一道靛蓝色绒毛从他淡白的发丝中生长出来，柔软而光滑，与他苍白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你的恶魔形态，勉强有几分看头。“恶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情愿的认可。
窗外月光洒落，银色的月光如同轻纱，笼罩着整个世界。林野的影子在地面延展，尾椎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恶魔尾巴的雏形末端，洁白的花正在绽放，花瓣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神圣与邪恶，在此刻诡异交融，形成一幅奇特而又震撼的画面。“凡人，你的善良让我发生了变化，但我不属于洁白！“恶魔的声音带有一丝厌恶，却还是对眼前的场景充满嘲讽，似乎无法接受自己因善良而产生的改变。
“下一次，别再让我失望。“阿斯莫德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不然，我不介意亲自掌控这具身体，让你看看真正的力量。“威胁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夜风拂过窗台的纸船，纸船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成的故事。映着林野眼底未褪的暗红，那抹暗红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在黑暗中闪烁。当星星亮起时，林野听见胸腔里双重的心跳——凡人的温热与恶魔的冰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奏响共生的乐章。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