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河圭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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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峰寒剑,狼烟将至

时维深秋,寒意已浓。

太行山脉深处,一座无名孤峰如剑指天。峰腰一处相对平缓的凹地,几间简陋的茅屋依山而建,被苍翠的松柏环抱,若非刻意寻觅,断难发现这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此刻,晨曦微露,淡金色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落在一片小小的演武场上。

场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凌云手持一柄无锋重剑,剑身黝黑,朴实无华。然而在他手中,这柄重剑却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大开大阖,剑风呼啸,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如龙卷翻腾;时而轻灵点刺,剑尖微颤,精准地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玄奥的轨迹,不带起一丝多余的风声。

他身形矫健,步伐沉稳,每一次转折、每一次发力,都显得恰到好处,充满了爆发力与协调的美感。汗水早已浸湿了他的青色布衣,紧贴在轮廓分明的肌肉上,但他眼神专注,呼吸悠长,丝毫不见疲惫之态。这套剑法,他已练了不下十年,一招一式早已烂熟于心,但每一次演练,他都能从中悟出新的细微变化。

这便是凌云,一个年方十八的青年。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坚毅。一双眸子深邃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自记事起,他便随亦师亦父的墨先生隐居于此,习文练武,观星象,研岐黄,几乎无所不学,且样样精通。

墨先生常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不仅有过目不忘之能,举一反三之智,更有寻常武人难以企及的武学天赋,以及一颗在乱世中最为可贵的玲珑心。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凌云收剑而立,气息微微一调,便恢复了平稳。他并未立刻休息,而是闭目凝神,将方才剑招中的每一处发力、每一次转圜在脑海中复盘,寻找可以精进之处。这种极致的专注和自我要求,正是他武艺、智略飞速成长的关键。

“云儿,过来歇歇吧。”

茅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身着朴素的灰色长袍,手中端着一个粗陶茶碗,正是墨先生。

“先生。”凌云睁开眼,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暖意,快步上前,恭敬地接过茶碗,“先生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

墨先生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忧虑:“人老了,觉就少了。倒是你,每日闻鸡起舞,这份毅力,便是许多名门子弟也比不上。”

凌云饮了一口温热的草药茶,入口微苦,回味却甘。他知道,这是先生特意为他调理身体所制。

“先生教诲,弟子不敢或忘。”凌云轻声道,“只是弟子总觉得,这山中的日子,怕是快要到头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秋毫的敏锐。这些日子,墨先生的眉头总是微锁,夜里也常独坐窗前,望月长叹。虽然先生从未明言,但凌云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向他们逼近。

墨先生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有欣慰,也有沉重。他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叹道:“你这孩子,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这太行山,怕是留不住我们了。”

“是因为山下的流寇,还是……朝廷的鹰犬?”凌云目光一凝,沉声问道。

他虽身处深山,却并非不闻世事。墨先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下山采买,带回来的不仅仅是米盐布匹,还有山外那风云变幻的消息。

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中原大地如同一个巨大的走马灯,帝王将相轮番登场,战火连绵,民不聊生。这“五代十国”的乱世,早已是人间炼狱。

墨先生摇了摇头,语气凝重:“比那些更麻烦。有些东西,终究是藏不住的。有些人,也终究会找上门来。”

凌云心中一沉,他知道,先生所指的,恐怕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从小到大,墨先生从未提及他的父母,只说他是故人之子,托付于他。但凌云从先生偶尔流露的复杂眼神和那些深奥的帝王之学、兵法韬略的教导中,隐约猜到自己的来历绝不简单。

“先生,我们该当如何?”凌云并未追问身世,而是直指核心。他习惯了将情绪深藏,以最理智的状态面对困境。这既是墨先生的教导,也是他天性使然。

墨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期许与不舍:“该来的总会来。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然后……找到‘镇河璧’。”

“镇河璧?”凌云重复道,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先生的藏书中模糊见过,与某个失落的王朝和传说中的信物有关。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清晰可闻的马蹄声,隐隐约约从山谷下方传来。

墨先生脸色骤变,那双苍老的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精光,平日里佝偻的身躯似乎也挺直了几分。

“他们……到底还是来了!”墨先生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云儿,随我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快步走进最里间的茅屋。凌云紧随其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正迅速笼罩这片宁静的山谷。演武场上的那份从容淡定瞬间被一种临战的警觉所取代,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那柄无锋重剑,虽未开刃,但在他手中,便是最致命的武器。

茅屋之内,光线昏暗。墨先生来到一面土墙前,摸索片刻,按动机关,土墙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格。

暗格深处,供奉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

墨先生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盒,将其打开。

盒中,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墨色玉圭。玉圭通体黝黑,却隐隐有流光闪动,正面雕刻着繁复的山川河流纹路,背面则是一片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封印着。

一股苍茫、厚重的气息从玉圭上散发出来,让凌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便是‘镇河圭’。”墨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将玉圭郑重地交到凌云手中,“孩子,记住,此物关乎天下苍生,更关乎你的使命。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宵小之手!”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听到人语呼喝之声。

凌云接过镇河圭,入手微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他能感觉到墨先生话语中的决绝,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先生……”他还想说什么。

“不必多言!”墨先生断然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从后山密道离开,去南方的应天府,寻找一个叫苏明远的老船夫,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将凌云向暗道出口推去。

“先生保重!”凌云知道此刻不是犹豫之时,他深深地看了墨先生一眼,将那苍老而坚毅的面容刻在心底,然后毅然转身,钻入了通往后山的幽暗密道。

身后,茅屋的木门被重重撞开,金铁交鸣之声与呵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山谷。

狼烟,终究还是烧到了这片避世的孤峰。

而手握“镇河圭”的凌云,他的命运,也从这一刻起,与这波澜壮阔又血雨腥风的乱世,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