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驶进未知地带
妖精号离开风磨坊，沿河向着未知地带驶去。吃水线比往常高出了很多，它从来没装过这么多的东西。船上装得满满当当的，人都几乎没办法挪窝。船舱里、地上、铺位上都堆满了鼓鼓囊囊的背包、一箱箱的姜汁啤酒、装罐头的箱子，还有一捆一捆的包裹。大卷大卷的防水布、防潮布用绳子固定在舱顶棚上。一捆测量时用的长竹竿牢牢地绑在一侧的甲板上。探险队的全体成员都聚在驾驶舱周围。约翰、苏珊、布莱基特（这可是她第一次出海）和小猫辛巴达挤在舵手座上，提提和罗杰坐在前甲板上。在下面船舱的大厅里，沃克司令官正对着一个单子一样一样地打钩，一边打一边告诉妈妈，真的没关系，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又不是没有苏珊，”他说，“约翰又不是没脑子。喂，约翰！不要拐弯，就顺着河中央一直走。马上我就把引擎打开，这样逆流而上更快些。”
“是，是，长官。”约翰一本正经地说。他和苏珊都听到了，他们的父亲把一切都交给他们了。
在他们脚底下，引擎突突地发动了。罗杰匆忙爬到后面来，自告奋勇把操纵杆推到前面去，挂到齿轮上。妖精号的后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纹。小帆船巫师号拖在后面，船头激起了朵朵浪花。
引擎的声音太大了，舵手座上的人们不得不大声喊着，才听得见彼此的声音，下面船舱里友善的当地人在说些什么，根本听不见。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必要说什么话，因为大家伙儿都忙着对付三明治和姜汁啤酒呢，连舵手约翰也不例外。
他们经过了几艘只挂着帆、慢悠悠往前开的船；他们还遇到一些顺着潮水、迎面迅速开过来的船。他们对这些船都很感兴趣，不过，他们知道，妖精号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只有它正在把一群探险者流放到一个岛上去。两岸的绿树迅速向后退去。河面开阔起来，妖精号开到了广袤的港口。他们朝着斯陶尔河上游望去，指给布莱基特看他们在妖精号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船是停在雪特里码头的什么地方的。妖精号开过了一个码头，他们记得，在雾气像一张毯子一样把他们包裹起来之前，他们看着吉姆·布雷丁划船到这个码头来找汽油（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似的）。滩头浮标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听！”提提扯着嗓子喊道。
“我听见了。”罗杰喊。
“当……当……当……”
他们又听到浮标钟响了起来，这次有爸爸妈妈在船上，而且周围阳光普照，感觉和上次很不一样。上次，他们是在茫茫大雾中听到的那样的声音，感觉很近，却不知声音从哪里来。
“我们快到海上了。”约翰说。
“约翰说我们快到海上了。”布莱基特朝着下面的船舱喊道。
沃克司令官伸出头朝四周望了望，就又下去了。突突的引擎声消失了。
“我们不需要开着引擎了。”爸爸又来到甲板上。引擎关掉后，突然间显得很静，他的声音也很轻了。
孩子们尽量给爸爸腾出个位置来。他坐在后甲板上，看着吉姆的地形图。
“现在我来开船。”他说，“约翰，你眼力最好了。到前面去，站在桅杆旁边，睁大眼睛仔细找，找一个黑色小浮标，上面有一个方形的记号。”他改变了妖精号的方向，又看了看罗盘，“我们现在应该是朝着那儿开的。”
约翰手脚并用地到前面去了。海面风平浪静，但是感觉妖精号比起刚才开着引擎经过港口的时候，开得更快了似的。现在，船是在顺流而行了，通过岸上的建筑，他们可以知道船开得有多么快。大家甚至连一点儿晕船的感觉都没有。
远处，往南是一座小山，上面有一座又高又窄的塔。他们的前方，则是一个宽阔的深水海湾，海湾再过去，是一道直直的地势很低的海岸线。约翰站在桅杆旁，寻找着爸爸说的那个浮标。突然，他看到了水面上一个跳动的小黑点。
“有一个小黑浮标，差不多就在正前方。”约翰叫道。
“小黑娃。”罗杰说。
“浮标上面有个东西。”提提说。她居然把望远镜都拿出来了，朝着约翰视线所及的地方望去。
“就是它，”爸爸说，“看到别的浮标了吗？”
“它后面还有一个。”
“很好。”
很快船就到了浮标旁边。那是一个涂了焦油的桶，上面插着一根棍子，棍子上顶着一个方方的盒子。他们前面又是一个黑色的桶，再往前很远的地方，是一个红色的桶，桶顶上是个尖尖的东西。
“我们进到海峡了。”爸爸说。妈妈爬上升降梯，伸出头去眺望两边的水面，水面似乎向两边都延伸出去了好几英里。
“这儿的水路很窄。”爸爸说。
“看上去可不是这么回事。”妈妈说。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这边的水面下就是硬沙，另一边是浅滩，岩石很多。落潮的时候我们就进不去了。”
“我们把船开到那边去，会怎么样呢？”罗杰问，“在那儿看那个塔，我们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那可就有的撞了，”爸爸说，“运气不好的话，妖精号就没喽。好多船只都毁在那儿了。”
“您确定这里的水够深，我们可以过吗？”苏珊问。
“相当确定。”爸爸说。
“我怎么没看到什么岛啊？”布莱基特问。
“我们面前的就是。”爸爸回答。
他们眼前的这片土地，看上去并不比海平面高多少，感觉就是水面上一条长长的矮线而已，后面很远处地势才比较高。但那条低低的海岸线仿佛没有任何缺口，而是一直延伸到湾头去了。连约翰都开始怀疑前面到底有没有岛屿了。可爸爸正在吉姆的地形图上一个一个地勾掉那些浮标，看上去对路线很有把握的样子。有两个人正在把一张拖网收回到一艘小船上，一群海鸥在他们头顶盘旋。前面出现了一艘汽艇，朝着他们开了过来，又带着一簇浪花开走了。
“那个汽艇肯定是从什么地方开出来的。”提提说，可是她还是看不到海岸线上有任何的缺口。
“我们快到啦。”爸爸终于说道，“现在，找一个圆的浮标，上面有一根棍子，棍子上顶着个十字架。”
“在那儿呢，”约翰叫道，“离岸很近。”
几乎与此同时，每个人都看到了，在往南方向，海岸线的沙地上有一个口子，一股水从口子流了进去。在沙丘上面，还露出一两根高高的桅杆。等他们的船更靠近那个带着十字架的圆浮标时，他们发现，眼前出现了一片宽阔得多的海峡。这里的水面波光粼粼，风平浪静，向着西边一路延伸出去，两岸地势都很低。
“这就对了，”爸爸说，“那个浮标标记的是航道分岔的地方。如果向左转，沿着那边那个支流走，经过那几个桅杆，你们就能到一个小镇上。”
“我看得见房子了，”罗杰说，“还有更多的船。”
“涨潮的时候，你们可以划着小船一直到镇上去。但是如果去的话，不要逗留太久，不然的话，水落了，你们就回不去了。”
“可是我们要去的是个岛，不是吗？”提提说，“不是去小镇。”
“没错，”爸爸说，“我们要向右拐，然后一直往前走。”
“航道分岔的浮标。”他们经过浮标的时候，罗杰念叨着。
一两分钟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宽阔的海湾。现在，妖精号轻盈地行驶在一片风平浪静的内陆海上。前面出现了一片地势很低的岬角，沿着岬角有一个堤坝。岬角已经挡住了通向镇上的支流，不过他们仍然看得见远处的桅杆顶。另一边很远的地方，也是一道很低的堤坝。他们站在甲板上，站在舵手座，可以看到堤坝上到处都是灌木丛。他们面前的内陆海伸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
“这地方叫什么名字？”站在前甲板的提提问道。
爸爸笑了：“你想知道吉姆地形图上的名字吗？我还以为你们会自己给这地方取名呢。”
“这是个很隐秘的地方，”罗杰说，“直到差不多快要进来了，才看得到它。”
“秘密水域，”提提说，“我们就这么称呼它吧。”
“为什么不呢？”爸爸话刚说完，提提就手脚并用地爬回了舵手座，在爸爸的空白地图上用铅笔写下了第一个名字。
“这片水域有多大？”约翰问道。
“涨潮的时候大得很呢。”爸爸说。
“就像一片湖，只是周围没有山。”提提说。
“可是，那些岛都在哪儿呢？”罗杰问道。
“我们周围都是。”爸爸说，他的眼睛盯着地形图，“那儿有一个，就在我们正前方。那边还有一个。这儿就是要流放你们的岛。”他指了指左舷方向，“涨潮的时候，你们可以从一片比这里还要宽的内陆海通过，绕过这个岛，到达通往小镇的支流。落潮的时候，那儿可能就全是泥巴了。吉姆的地形图上表明，有条小路可以通过……我的空白图只是画了一个大概，不过你们自己可以把全部地形勘察清楚。”
“这地方没人勘察过，”提提说，“直到我们来考察它。”
“就是这么回事。”爸爸说。
“哎呀，”罗杰说，“这次探险是来真的。喂！那边还有一条支流。这边还有一条……”
“我想，我们要去的就是那儿了。”爸爸说。
妖精号继续迅速前行。右舷出现了一条很宽的支流，但是爸爸根本就没有多看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船的另一侧，那里，一条小一些的支流逐渐出现在眼前。不时地，爸爸还看看吉姆的地形图。
“肯定就是这儿了，”他说，“我想我们可以开进去了。约翰，把三角帆收起来。”
“是，是，长官。”
“准备好了吗？使劲拉。固定好。好了，现在到后面来掌舵。”
约翰拉着绳子，三角帆自动收了起来，收得整整齐齐的。他把绳子固定好，以防帆又重新展开，然后就爬回拥挤的舵手座。妖精号已经离开了秘密水域，来到了支流。现在只是挂着主帆，船航行的速度慢了许多。支流两岸，满眼都是绿色。
“继续把好舵。”爸爸说完，走到前面去把锚准备好。随着一阵轰隆隆、咯咯的声音，铁链子给拉了上来，堆在甲板上。接着爸爸又在桅杆那儿忙了起来。葱翠的两岸向后退去。一只苍鹭飞了起来，缓缓拍动翅膀，飞过了小河。一只鹬叫了起来。爸爸站到船头上，向东岸望过去，像是在找什么。忽然，他猛地抬起了右手。
“右舷方向。”他从容地说，约翰立刻转舵向西。
“好，现在掉转船头，迎风行驶。满舵。”约翰把船掉了个个儿，妖精号朝着小河对岸驶去。船帆迎风招展，噼啪作响。
“哗啦！”
锚抛了下去，然后爸爸把铁链放了下去，再次来到桅杆前。舵手座里，帆杠在他们头顶上升了起来，帆飞快地落了下来。
“两个缆索就行了，”爸爸说，“多的不需要。”
才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沿着帆杠把帆裹了起来，然后用两个缆索把它固定住。
“以后我们就管这儿叫妖精河。”提提一手拿铅笔，一手拿空白地图说道。
“好名字。”爸爸说，“好了，约翰，现在把那艘小船拉过来。你能把我和妈妈送到岸上去吗？”
“那我们呢？”罗杰问。
“你们先不着急。”爸爸说，“我们得到那个村子里去一趟，跟人家打个招呼，免得等我们的船开走了，当地人把你们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