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风暴10级
轻风3-4级,树叶沙沙作响,小树枝轻微摇摆,雨滴斜落,水面泛起涟漪。雨势温和,但持续不断,地面逐渐积水,行人撑伞略显吃力。风雨初显存在感,但尚未构成威胁。
强风6-7级,大树摇晃,电线呼啸,未固定的门窗剧烈开合,雨水被风撕成水平飞沫。街道上垃圾和落叶被卷起,小规模积水形成,低洼处开始漫水。行走困难,伞已无法使用,需弯腰抵抗风力。风雨声盖过日常噪音,令人心生警惕。
狂风8-9级,树枝断裂,部分树木倒伏,广告牌和屋顶瓦片被掀飞,海浪汹涌拍岸。暴雨如注,能见度极低,街道瞬间变成河流,城市排水系统濒临崩溃。危险逼近,户外活动几乎停止,玻璃窗震颤作响,自然的力量开始压倒人类秩序。
风暴10-11级,大树连根拔起,建筑碎片在空中飞舞,部分房屋屋顶被撕裂。暴雨伴随雷暴,闪电划破暗沉天空,沿海地区风暴潮淹没低地。灾难性场景,人类躲藏室内,恐惧感蔓延。电力中断,交通瘫痪,自然彻底占据上风。
以上四种分类,是国家气象总局对不同风力等级下,对环境破坏和人类活动影响的概括性描述,不过此时正处于风暴影响范围内的孙朗,可无法如此准确的判断自己正在遭受的风力等级,对他而言,眼前的环境只有一种很直观的感受,那就是他快要被掀飞出去了!
狂风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撕扯着孙朗的身体。刚从泥潭挣脱时,他还能勉强顶着风沿公路移动,但此刻,哪怕只是站在原地,都会被肆虐的狂风推着踉跄后退。他必须不断寻找可以抓握的障碍物,才能避免被风暴彻底卷走。
风力仍在持续增强,最令人不安的是,孙朗根本无法预测这场风暴的极限在哪里。那两个从车上跳下的武装分子确实在搜寻他,但在天地之威面前,人类之间的厮杀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此刻,生存才是唯一重要的课题——而生存的关键,竟然是视野。
当孙朗借着闪电的瞬间光亮松开抓住草根的双手,让狂风带着自己平移时,他不仅从敌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同时也失去了对敌人的追踪。这场暴雨在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人,密集的雨幕像一道厚重的纱帘,将整个葡萄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噩梦。
但比雨幕更致命的,是光线的缺失。闪电的频闪效应让人的视觉系统完全紊乱,明暗交替间,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与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孙朗知道,此刻所有人都成了风暴中的盲人,靠着零星闪现的雷光在死亡边缘摸索。那些致命的枪械,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暴雨中,威慑力甚至比不上一根趁手的木棍。
在午夜肆虐的雷暴中,世界被彻底剥夺了光明。月光、星光被翻滚的雨云吞噬,路灯在强磁场的干扰下全部熄灭。唯一的光源,是那撕裂天穹的闪电——但它们来得狂暴,去得突然,将黑暗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片段。
孙朗的眼前,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当敌人盲目射击时,枪口焰在雨幕中昙花一现,却转瞬即逝。这种极端条件下的射击甚至无法触发孙朗的躲避本能——在如此混沌的环境中,看不见就意味着无法瞄准。如果敌人随便开几枪就能命中,那只能说是天要亡他。
他的思路异常清晰:此刻唯一真正的敌人,就是这场正在不断增强的雷暴。若是在此地与敌人周旋交战,光是寻找目标、交火、脱身这一系列行动所消耗的时间和体力,就足以让他在狂风暴雨中力竭而亡。相反,若是专注于对抗天灾,或许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敌人就会被大自然的怒火吞噬。
思路清晰的最大好处,就是行动时不会迟疑。从遭遇敌人到现在,孙朗的每一步都精准而果断,因为他别无选择。这场风暴的破坏是大范围的、无差别的,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在承受着同样的摧残。他唯一的优势,仅仅是在风暴中多坚持了那么一会儿,比敌人稍微适应了这恶劣的环境。
而他要做的,就是扩大这个优势。只要他能抢先一步摆脱风暴的干扰,找到庇护之所,然后守株待兔,那么所有仍在野外挣扎的敌人,即便他不亲自出手,也会被狂暴的风雨吞噬。即便他们侥幸存活,等他们踉踉跄跄地爬到孙朗面前时,也早已精疲力竭,而养精蓄锐的他,只需轻松收割。
一步先,步步先。
孙朗匍匐在地,尽可能增大身体与地面的接触面积,以增强摩擦力,稳住身形。他的双手死死扣住草皮,双腿在泥泞中奋力挪动,一寸寸向前推进。尽管狂风暴雨早已模糊了他对方向的感知,但他的行动并非盲目——他正朝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坚定地前进。
无论如何,他此刻确实是在一条真实的路上——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道路。从他在公路上遭遇汽车,到车辆失控冲进葡萄园,再到他彻底消失在敌人的视野中,整个过程都发生在这条路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确实无法用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但触觉仍在。
暴雨冲刷下,石子沥青铺就的路面与松软的泥土、草籽之间,触感差异依然鲜明。更何况,这种乡间小道——或者说,更直白些,田间土路——本就不会有太多分岔。它的存在只为一个明确的目的:为农田的主人服务,方便播种,方便收获。这一点,无论中外皆然。没有人会在穷乡僻壤修一条四通八达的迷宫,路,终究是为人服务的。
所以,这条路的终点有且只有一个——葡萄田尽头的那座田间小屋。
孙朗就这么一路爬行,指尖从冰冷的沥青,摸索到粗粝的石子,再从石子路触到被雨水浸透的夯土。忽然,他的视野边缘掠过一丝光亮——不是闪电那种转瞬即逝的惨白,而是某种稳定的、如同灯塔般的恒久光源。
他猛然抬头。
在暴雨肆虐的黑暗中,一座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木屋,正静静矗立在前方。
有了明确的目标,孙朗爬得更加拼命。可望山跑死马——尽管木屋的光源近在眼前,实际距离却仍有一两百米。匍匐前进本就是最耗体力的移动方式,能坚持到现在,他早已透支,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人总是这样,越是接近终点,那口气反而越难维系。暴雨抽打,狂风撕扯,疲惫与失温如潮水般侵蚀着他的意志。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机械的念头:爬,继续爬……
恍惚间,他听到一声惊呼,掌心触到某种柔软而温暖的东西。但大脑的反应早已迟钝,他甚至来不及思考——
“轰!“
一声巨响骤然炸开,前方的光芒陡然暴涨。声与光的刺激如冷水泼面,孙朗浑身一震,猛地抬头。雨幕后的木屋依旧矗立,却比先前明亮了数倍,仿佛黑暗中的灯塔。
身旁传来粗重的喘息。
一只黝黑的手,正死死扣住他的五指。
孙朗缓缓转头——暴雨中,咫尺之距,尼克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黑人壮汉,竟在不知不觉间,陪他爬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