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血棺
青铜棺内的血水像活物般缠绕着陆沉的四肢,粘稠的液体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灌入鼻腔。
他立刻闭气,将心跳减缓到每刻钟三次——这是他在前世在剑界深渊修炼时掌握的体术“剑息术“。
血水中的魂力如针般刺入毛孔,在经脉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每一粒冰晶都带着陌生的记忆碎片。
棺盖在头顶合拢的瞬间,陆沉睁开了眼睛。出乎意料的是,血水并不阻碍视线,反而让一切呈现出诡异的清晰。
他看见自己悬浮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棺壁上刻满会蠕动的铭文。
那些文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刻痕,像是蜕皮的蛇。
右手触碰到的棺底并不平整。陆沉用手指描摹着凹槽的走向,指腹传来细微的灼热感。
在脑海中重构图案后,他确定这是某种指引性的阵图。当他将左手按在图案中心时,背部的锁链刺青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烙铁压在皮肤上。
血水突然沸腾,无数细小的气泡从棺底升起。陆沉感到有东西缠住了脚踝,低头看见一缕白发正从棺底缝隙中钻出。
这些发丝比寻常头发更细,表面泛着金属光泽,缠上皮肤时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痛觉来得迟缓却深刻。陆沉没有挣扎,反而主动将另一只脚递向白发最密集的区域。
当丝线刺入脚背时,他精准地控制肌肉收缩,将几根主要的丝线卡在了骨缝之间。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剑界人们捕捉剑鳞鱼的方法,正也是如此,采用这种丝线,鱼越是挣扎,鱼线缠得越紧,越是挣脱不掉。
可白发并非没有意志,陆沉的无动于衷似乎激怒了白发,白发突然剧烈抖动,想要将陆沉大卸八块。
可陆沉观看过了灰袍人身上的竹简,早已知晓一切,在白发暴怒之时,窥中破绽,剑指之力聚集在手掌之上,趁机抓住其中一束,用力向反方向拉扯。
整片棺底随之隆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露出下面狭窄的甬道。
“果然如此。”陆沉右手一记剑指指出,将缠绕于身体的白发尽数切断,纵身跃入黑暗的甬道。
在跃入甬道前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棺内——那些剥落的铭文正在血水中重组,拼出三个扭曲的大字:
“饲魂井”
甬道倾斜向下,内壁布满散发着腐臭的黏液。陆沉控制着下滑速度,用手肘和膝盖抵住壁上的凸起减速。
在转过第七个弯道时,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是地牢里那种腐木的霉味,但混着刺鼻的腥气,更像是放了太久的尸体气味。
陆沉缓慢前进,右手凝聚着剑指的力量,小心防范一切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虽然他刚刚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但是前世的变故和百年有余的经验无不在提醒着他要谨慎行事,若非如此,有半点差池,那等待他的就是如同前世那样的万劫不复!
小心的摸索使陆沉足足花费了两柱香才走到甬道尽头。
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中央是一口巨大的血池,池边跪着十二具身披灰袍的干尸,整间石室诠释着狂野。
每具干尸头顶都用魂力相连,最终统统没入血池,随着血池中血液的起伏剧烈颤动。
石室顶部悬着盏青铜灯,灯焰散发出绿色光焰,将干尸的恐怖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进还是不进?这间石室明显就大有问题”,但陆沉急切地想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为何剑力式微?而一种莫名的魂力充斥在这方世界。
这些种种,都在陆沉心头萦绕。
再说了,即便没有这些顾虑,就着陆沉的性子也会进入,毕竟富贵险中求,何况本身就在危险中,那么为什么不向更险走去,求得更大的利益呢?
想到这里,陆沉心底已然没有意思犹豫,大步流星闯进石室。
石室中并没有人,简单探查后,陆沉落到一具干尸旁。干尸的灰袍上用魂力绣着“癸二十二“的字样。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具干尸的右手小指第一节竟然是缺失的。
陆沉不禁想起地牢里那个提青铜壶的守卫,但看眼前这具干尸的腐败程度至少有一年。更奇怪的是,干尸的指甲还在缓慢生长,在石地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在陆沉思考之际,血池中突然像是沸腾般冒出一连串气泡,接着石室中弥漫了红色的雾气。
如此变故使得陆沉心中一惊,立刻闪到干尸身后,探头观察四周,只见池面浮起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挣扎着想要爬出,却被十二根魂力同时拉扯,死死拽住。
那人形疯狂挣扎,挥舞四肢,大声咆哮,在它抬头瞬间,陆沉看清了那张融化中的脸,竟是三天前给他送药的驼背老者。
老者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他的眼球已经化成了乳白色的液体,正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血池里发出“嗤嗤“的响声。
更诡异的是,老者后背皮肉整片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正在蠕动的符文,形状像条盘踞的蜈蚣。
陆沉思索片刻,想起灰袍人竹简中所记载的种种。“如此如此,那么便是万无一失!”,想到此处,陆沉已是心如明镜。
陆沉在干尸腰间反复摸索,取下了块玉牌,指腹擦过上面的编号时,感受到细微的魂力波动。
他轻轻将玉牌抛向血池另一侧,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这个声响掩护下,他看见池底闪过一道金光——是个半埋在池底的金属匣子,表面刻着与棺底相似的纹路。
计算好行动路线后,陆沉抬手斩断最近那具干尸的头颅。腐臭的黑色液体立刻从干尸脖颈喷涌而出,而干尸连接的魂力也为之一怔。
陆沉趁机跃向血池,如剑鳞鱼一般,非机巧不克挡也。
当陆沉触及池面的瞬间,十一具干尸同时转头,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对准了他。它们的下颌骨以不可能的角度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
血池再次沸腾了,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池中伸出,每只手上都长着七根手指,指甲弯曲如钩。
陆沉在空中扭转身体,右手精准地插入池底,抓住那个金属匣子。就在触碰到匣子的瞬间,背部的锁链刺青突然变得滚烫,疼痛直冲脑门。
石室剧烈震动,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陆沉借着反冲力跃向出口,身后传来魂力锁链断裂的脆响。
他回头看见血池中升起个巨大的阴影,十二具干尸正被拖向池心。驼背老者的头颅突然爆开,里面钻出条长满倒刺的舌头,向他卷来。
陆沉没有时间多想,将金属匣子挡在身前。舌头顶端撞上匣子的瞬间,整个石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而陆沉手上长出了道道红纹。
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血池中的阴影开始崩溃,那些手臂像烈日下的雪般融化。
陆沉没有停留,借着舌头的反冲之力,抓着匣子冲进甬道,甩开身后传来液体剧烈沸腾的声响。
当陆沉重新爬回青铜棺内时,发现血水已经退去。棺底的白发消失无踪,只留下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更奇怪的是,那些重组后的“饲魂井“铭文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金属匣子在手中发烫,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陆沉试着掰开匣盖,发现开启匣子需要某种特殊的魂力波动。
他想起掌心还在蔓延的红纹,将左手按在匣子上。那些红纹立刻像活物般游向匣子,在表面拼出个残缺的图案。
是半截锁链,与他背上的刺青完全一致。
“噔噔噔”
棺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节奏很特别,一步轻,一步重。陆沉顾不得其他,迅速将匣子藏入怀中,再次进入甬道。
当棺盖被掀开时,他不敢探出头来,只瞥见了衣服上“戌十三”的刺绣。
“饲魂井少了个饵。“面具人喃喃自语,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来有老鼠溜进来了。“
陆沉保持着微弱的呼吸。当面具人俯身检查时,他注意到对方后颈有个熟悉的肉瘤——和驼背老者的一模一样,只是表面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
突然,面具人一个闪身进入甬道。嗯?他似乎也没有想到甬道里会有外人进入。
在短暂的失神后,面具人伸手按向陆沉胸口,手指略微弯曲,闪着淡淡紫光。
“这是我的三转铁指魂!”随后,紫光快速移动,瞬息击打在陆沉胸口。
可就在触碰前的瞬间,陆沉怀中的金属匣子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面具人不偏不倚正中匣子,但却是无功而返,反而自己像被烫伤般缩回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陆沉。
陆沉两世为人,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突然暴起,右手积蓄已久的剑指猛然刺向面具人咽喉。
面具人反应亦是极快,偏头避过的同时,袖中滑出把漆黑的短刃。
刀刃划过陆沉左臂,伤口处冒出缕缕黑烟,周围的皮肤迅速变得灰白。
“有趣。“面具人声音里带着扭曲的笑意,“你身上有饲魂井的味道,却还能保持清醒。“
陆沉没有答话。他注意到面具人的左脚也习惯性外偏——和地牢里那个守卫同样的毛病。
当短刃再次刺来时,他故意露出右肩破绽。面具人果然中计,短刃外切而出。
而在刀势转向的瞬间,陆沉左手的红纹突然暴起,像活物般缠住了对方手腕,这正是陆沉获得红纹后研发出来的基本用途。
红纹缠住面具人,面具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短刀当啷坠地。陆沉趁机撞向对方胸口,两人一起跌出青铜棺。
在落地的瞬间,面具人的银色面具脱落——下面是张没有五官的空白脸皮,只有几个呼吸用的孔洞。
陆沉瞳孔骤缩,这是他没有见过的景象,怀中的金属匣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震得他胸口发麻。
无面人趁机挣脱,退到墙角时,整张脸开始蠕动,很快又长出新的五官。
“我们还会再见的。”新长出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却还是面具人的腔调,“当你成为下一个饵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无面人突然融化成一滩黑水,渗入地砖缝隙消失不见。
陆沉站在原地,掌心的红纹已经蔓延到手肘,像是有火焰在经脉中燃烧。
“没错了”,陆沉将掌心红纹对准匣子,匣子豁然打开。
陆沉掀开金属匣子,里面只有张泛黄的皮纸,上面用血写着:
“锁魂链断处,生门即现时。”
陆沉暂时解不了其中真意,只能收起皮纸,看向匣子内壁上跳动的灯影。那些光影组成的锁链形状,此刻正指向西北方的某条通道。
他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向通道走去,青铜棺内传来了轻微的“咕嘟“声。
血水又慢慢涨回了棺内。水面上漂浮着半块玉牌,牌面上的编号已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最后一个数字:
“七“
通道深处吹来阴冷的风,带着血腥的气息,这股血雾拂过匣子,匣子闪过一丝血光。
陆沉摸了摸怀中的金属匣子,只觉得这匣子神奇无比,必然不是凡品。
当他再次看向匣壁时,那些灯影组成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截——现在它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