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原谅你啦~?
好像发生了什么？
乔今晨不知道。
他只感觉心跳声伴随着广播站的念白，正拽着自己往前。
手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别说停下，哪怕只是慢上一点儿，跑步的节奏都会崩溃，令他倒在地上。
最后几百米，大直道，后方无人，前方，是簇拥着的人群，是终点线。
这是他和他自己的战斗。
他好像听到了加油声，但无力分辨。
眼皮好沉重，好像睡过去，对了，十一长假，就狠狠地睡过去吧，睡他个昏天黑地，等等，我好像有什么约来着，是和谁约着去学习......哦对，是和悠悠约好了。
一瞬间，乔今晨看到，在终点线的一侧，有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她正在高声呐喊着什么，挥动双手，一点儿也没有平常那副冷静吐槽的模样，反而满脸通红，非常，非常，非常的可爱。
直到这时候，乔今晨耳边，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乔今晨你这个傻逼给我跑起来！”
徐悠悠叫嚷着。
乔今晨咧嘴一笑。
能把我家悠悠都急得说脏话，我这辈子真是有了。
他感觉时间很慢，一切都像回忆般放缓，只有，终点线与那个女孩，朝着他猛然扑来。
下一刻，乔今晨冲过终点线的同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向前直愣愣地倒去。
然后，扑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中。
抬起头，乔今晨满眼都是徐悠悠的脸。
还有比这更好的第一名奖励吗？
他心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令欢呼声都远去，世界仿佛只余下他们两人。
*
“小问题，速度不快，擦伤，涂点儿药就好了。”
医务室里，快退休的老爷子校医检查了一下周鹤鸣的伤情，拿出了碘酒。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
周鹤鸣挠头，向赵嘉宇道歉。
“没事，我应该也跑不过另一个人，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赵嘉宇有些感慨地说着，他也还在喘气，尚未从长跑的余韵中恢复过来。
正如周鹤鸣侧写的那般，这位赵同学本质是个好人，也算君子。
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卑劣如周鹤鸣，正是利用了他的善意。
因为，他相信人类。
周鹤鸣瞥了旁边站着的女生，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猛然开门的沉重响声。
“周鹤鸣！”
一道严厉的声音炸响，甚至令那位老爷子校医都忍不住绷直了身体，手上沾着碘酒的棉签刺啦一下擦过周鹤鸣的伤口。
“嘶！”
周鹤鸣立刻痛得倒吸气。
“你没事吧！”
那严厉的声音瞬间变为担忧，凑近过来。
程霜降心疼地看着周鹤鸣胳膊上的血迹，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
“小问题，医生都说我很健康。”
周鹤鸣看着这有点儿方寸大乱的年级第一，感觉还挺有意思。
“没有骨折或者脑震荡什么的吧，你意识还清醒吗，说是有人摔了之后看起来没事，但实际上问题很严重，这是几根手指，你还认得出吗？”
少女举起左手，略显慌张地询问。
“没事，我没事。”
周鹤鸣握住了那只手，轻轻揉捏，试图安抚她凌乱的情绪。
“还有别人呢......”
程霜降嗫嚅道，本来就因为跑过来而泛红的脸，此刻连耳根都遍染绯色。
“咳咳，先涂药。”
老爷子医生好歹见过世面，见到俩小情侣在这儿秀恩爱也不忘记自己的使命。
足以让周鹤鸣给他送一面“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锦旗。
“呃，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赵嘉宇此时也找到机会发声。
妈耶，这就是谈恋爱的小情侣吗，这种时候都能塞我这纯路人一嘴狗粮？
“谢谢你们送他过来。”
程霜降这时候向两人道谢行礼。
“没、没什么的。”
赵嘉宇溜出了医务室。
他看到那跟过来帮忙的个头娇小的女生，也一起溜了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霜神那样。”
或许是真的惊讶，或许是为了缓解刚才吃狗粮噎着的状态，赵嘉宇起了一个话题。
“是、是啊。”
那女生跟着点了点头。
“你是三班的吧，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嗯，三班的，我叫柴兮兮。”
“......柴兮兮？”
赵嘉宇愣住了。
那封情书的落款，好像也是【兮】来着？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
*
“乔今晨学长是吧，你先想想要说什么，待会儿我们会给你三十秒左右的时间。”
主席台，广播站，站长于鑫向乔今晨交代着。
“什么都可以说吗？”
“......不和谐的不能说。”
于鑫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这站长的位置是越来越难坐了，怕是走不到对岸，以防万一，他又问道。
“你要告白吗？”
“如果我说要呢？”
“那我先准备好辞职书。”
“放心，学长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乔今晨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子不需要告白。”
“......咱们学校高三的生活，还挺丰富哈。”
作为单身狗，于鑫今天感觉被暴击了好几次。
准备好广播，他接通了线路。
“大家好，我们很荣幸采访到了本次全民长跑比赛的第一名，高三七班的乔今晨同学，学长，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原本吵吵嚷嚷的操场顿时安静了不少。
毕竟刚才冲线的时候，徐悠悠那篇通讯稿其实都已经很明显了，现在，乔今晨回应一个告白之类的，合情合理。
就连老师们都好整以暇，喝了口杯子里的枸杞水，等着吃瓜。
只有小丁，脸色有点儿难看，毕竟徐悠悠是自己的爱将，要是像周鹤鸣这种高攀重点班年级第一他还不好说什么，乔今晨算什么，一本线都不到的家伙，他到底哪点好了？
乔今晨清了清嗓子，接过了话筒。
他扫了一眼台下，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几乎一瞬间，就找到了那个人。
徐悠悠站在七班的大本营处，凝视这里。
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对视。
然后，乔今晨开口了。
*
“医生，确定没有问题了吗？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程霜降与老校医交流了足足十分钟，才终于确认周鹤鸣只是跌倒擦伤，没有其他的问题。
老校医笑眯眯地回到隔壁办公室，只留下两个人在这医务室的病床旁，相对而坐。
“没问题的，你放心，我都控制好了速度，而且，对长跑来说，只要打乱他的节奏，那就能让他跑不过阿晨。”
“我相信赵嘉宇本身是个好人，所以，面对身边发生的意外，他会伸出援手。”
“有了悠悠姐的鼓励，乔今晨能发挥出全部的潜力，跑到第一。”
“我帮柴兮兮写了情书，让她等待在那里，假如一切都失败，那就只能让她鼓起勇气，让赵嘉宇早点儿‘认识’她而放弃告白了。”
周鹤鸣笑嘻嘻地安抚着少女，说着他的双全法。
“而现在这样，既能让陆白免于遭受无妄之灾，还能给这两人一个带有一抹奇幻色彩的邂逅，大家都能得到一个好结局，很不错是吧？”
然而，下一刻，程霜降转了过来，表情严肃，凝重，宛若冷霜。
“好了，既然确认你没事了，那可以开始解释了。”
妈耶。
周鹤鸣立刻不嘻嘻。
都坐端正了一点。
“当初我们说的是，跑在后面等他们套圈你，然后影响赵嘉宇，拦住他打乱他的节奏，万不得已的时候制造事故，把他推出跑道吧？为什么要用现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
她语调冷静，不像质问，而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你这题可以用配方法，因式分解法也不是不行，实在搞不定，公式法硬算也没关系，图像法是什么鬼？
如此这般。
其实，程霜降还给过更加激进的方案。
激进到，让周鹤鸣意识到，这位少女其实只有在他面前是那样温柔良善。
她确实是会在其他事情上有点子极端，强势，不择手段的。
“因为我担心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伤到人就不好了。”
周鹤鸣实话实说。
“……你不是人吗？你有没有想过受伤了怎么办？要是影响考试怎么说？”
程霜降忽然激动。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喜欢用自己来当代价去帮助别人？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吗？”
这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她，反而像那个，周鹤鸣通过QQ空间的动态感知到的，孤独而孑然一身的小女孩，正紧抓着身边唯一的一位同坐人，不愿意让其离开。
哪怕自己的手受到严重创伤都以笑面对的少女，此刻，却如此害怕，如此紧张，如此慌乱。
只因，担心他的安危。
所以，周鹤鸣抬起手，握住了她的左手，摊开她的掌心。
另一只手，在她的掌心写下几笔，随后轻轻一推，令她合拢五指。
“有你给的幸运符，没事的。”
双眼濡湿，鼻头泛酸的少女沉默下去。
“顺便一提，这是我的，咱们算是交换了。”
用我的真心，换你的真心。
一时间，只有风过林梢的婆娑声在医务室里流淌。
“......还不够。”
程霜降沉默了好久，才轻吸鼻子，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你擅自行动，让人这么担心，得，嗯，得买个蛋糕哄我。”
“蛋糕就可以？”
这姑娘咋这么好哄？
“不是普通的蛋糕，是食堂这段时间特供的草莓奶油蛋糕，甜甜的，味道也很柔和，还散发着清新的水果香气，超级好吃，就是一个要三十，我都舍不得吃。”
她对学校食堂如数家珍。
“那咱们现在就去买。”
“现在？”
没等她反应过来，周鹤鸣马上牵起程霜降，走出医务室，朝着食堂小跑而去。
身上的伤还有些疼，但并不影响他轻盈的脚步，肾上腺素令他行动力拉满。
来到食堂窗口，周鹤鸣当即刷卡，买下了那巴掌大的，看着有点儿廉价，但是却也十分诱人的蛋糕，找了个座位，与程霜降一起并肩坐下。
“程霜降同学，请。”
他将勺子递给身边的少女。
已经调整好情绪，但眼眶依旧有点儿泛红的她，接过勺子，轻巧地挖起一块带着草莓的蛋糕，然后，放到了周鹤鸣的面前。
“那你把这口吃掉，我就原谅你啦~♪”
“我？”
“人在受伤了之后，会想要吃甜甜的东西来补充能量吧。”
少女展露笑颜。
恰好此时，外面的广播喇叭传来了乔今晨的声音。
“我的高中生活没有遗憾了，我希望大家的高中生活也不留遗憾，因为，今天的我们，是无敌的！”
周鹤鸣闻声轻笑，看着这样的她，揉了揉鼻子，接过勺子，吃掉了那口蛋糕。
就和程霜降说的一样。
甜美，柔和，散发着清新的水果香气。
是周鹤鸣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