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要回家!!!
日有熹,蝉鸣夏
晨光漫过雕花木窗,裴晏在锦被里翻了个身。
指尖触到粗麻床帐时猛地睁眼,昨夜分明睡在ICU里,此刻身下却是硬邦邦的榆木榻。青砖墙缝里探出几枝野兰,铜镜映着案头鎏金香炉,袅袅檀烟勾勒出陌生轮廓。
“我儿可算醒了!”夏惜带着翡翠护甲的手抚上她的额角,裴晏怔怔望着眼前人。
墨绿襦裙缀着珍珠流苏,云鬓间金步摇轻颤,分明是古装剧里的扮相。
记忆突然翻涌,地震时轰然倒塌的房梁,刺鼻的尘土味,最后定格在ICU冰冷的白炽灯。
“娘…您这汉服租一天多少钱?”裴晏带着几分戏谑。
满室寂静中,铜漏滴水声格外清晰。美妇人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丁香色披帛扫过脸颊:“我的阿晏,你唤我娘亲了...”
裴晏太阳穴突突直跳余光瞥见菱花镜——里面映着个陌生少女,削颔凝脂,纤柔体态,瓜子面庞,黛眉星眸,浅笑嫣然,顾盼生姿,气质清华,望之忘忧。
她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倒抽冷气。这竟不是梦。
阿晏?在现代,爸妈也是这般唤她的,原主竟然和她同名?
夏惜紧紧抱着裴晏试图给予她一些力量,裴晏将双手环抱住夏惜,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娘亲…”
夏惜喜极而泣“阿晏记得娘亲就好,记得就好……”
老天爷啊!!!真是一场飞来横祸。
裴晏暗自腹诽:等等,我是因为地震被砸死,接着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在现代是否与父母阴阳两隔?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体是生是死?她迫切的想要回到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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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移步饭厅,雕花圆桌上摆满红艳艳的菜肴。
水煮鱼浮着指节厚的辣油,夫妻肺片裹着花椒粒,连素炒青菜都撒着茱萸粉。裴晏捏着银箸进退两难,她前世可是连微辣火锅都要涮清水的江南胃。
“娘亲,郎中说我该吃些清淡的...”
话未说完,夏惜已击掌唤人:“快给小姐换粳米粥来!”转头拭泪:“阿晏果真懂事了。”
裴晏看着面前漂着两片菜叶的白粥,突然怀念起现代的烤鸭。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清淡……
“郎中来瞧过,确实要清淡点,阿晏,喝吧”夏惜翘首以盼的看着她,“这是娘亲亲手做的。”
裴晏端起那碗稀饭,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夏惜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
晨光漫过青灰瓦当,裴晏望着玉宁手中摇摇欲坠的牡丹花盆。重瓣魏紫在风里簌簌颤动,像极了窗台上那盆垂丝茉莉,地震那天,她正给那株植物修剪枯枝。
“姑娘三思啊!”玉宁绣鞋抵着青砖缝,鹅黄裙裾在风里翻作蝶翅。
裴晏闭眼仰起脖颈,檀木廊柱的沉香萦绕鼻尖。恍惚听见混凝土开裂的轰鸣,钢筋穿刺胸腔的剧痛。或许这具身体再死一次,就能回到消毒水气味的白色房间。
“砸!”
花盆裹着风声坠落的刹那,忽有雪色广袖拂过眼帘。月白云纹锦靴踏碎半片琉璃瓦,来人旋身揽住她腰肢,衣袂翻飞间震落满地花瓣。
“阿晏可伤着?”
裴晏怔怔望着眼前人。剑眉斜飞入鬓,眸中星河倒悬,分明是古画里走出的将军,偏生与父亲眼角那颗泪痣分毫不差。喉间哽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吴侬软语的:“爹爹...”
裴冀指尖还沾着牡丹花粉,却在女儿额间点出朱砂印:“西市新到的荔枝膏,原想给你个惊喜。”他解下蹀躞带上的鎏金香囊,倒出枚缠丝玛瑙骰子,“南洋商队带来的小玩意,里头嵌着红豆。”
夏惜匆匆赶来时,正见女儿攥着骰子破涕为笑。她望着丈夫被揉皱的箭袖,忽想起二十年前洛水桥头,这人也曾这般狼狈地接住翻墙逃婚的自己。
更深露重,裴晏摩挲着玛瑙骰子。烛火摇曳间,铺开地图在床,是微缩版大雍疆域图。
指尖划过“吴州”位置,玛瑙透出萤火微光,那里分明标着现代地图上的东经116°。
“不是巧合。”她翻身坐起,双手撑着下巴,趴在床上。
地图上,黄河水道旁缀满蝇头小楷:
【永昌三年,改道漕运,GDP同比增12%】
【永昌七年,推广曲辕犁,粮食亩产达300斤】
更令她心惊的是“吴州”处跳动着红色警示:【食盐产量上涨35%】。
???
五更梆子惊碎残夜,裴晏盯着铜镜里少女苍白的脸。
原主落水前的记忆碎片忽如潮涌,她依稀记得是王大喜骗她去湖边,说是有什么好玩的蝈蝈。
“姑娘,该梳妆了。”玉心捧着缠枝牡丹纹妆奁进来,忽见主子将螺子黛掰成两截。
“今日改画远山黛。”裴晏蘸着黛粉在宣纸上勾画,状似无意道:“前日听父亲说,朝廷在查漕运私盐?”
玉心绾发的手一滞,珊瑚簪险些落地:“姑娘怎的关心这些?”
“昨夜梦见个白胡子老翁...”裴晏从镜中观察侍女神色,“说什么'吴州雾散,骰子该掷了'。”
窗外忽有鹧鸪急啼,玉心蛾眉骤挑,杏眸圆瞪,满是惊愕。
裴晏垂眸掩住精光。
清晨,伴随着第一声辽远的鸡鸣,大地有了温度,一起都已醒来,第一颗露珠凝聚、破碎……
祠堂内,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岁月的气息。高大的梁柱撑起屋顶,墙壁上挂着先辈的画像,供桌上摆满祭祀用品。
裴老夫人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侍从浩浩荡荡地来到祠堂,脸色阴沉,目光如刀,直直地落在夏惜身上。
她冷冷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夏惜,你身为裴家儿媳,却‘照顾不周’,今日便在祠堂罚跪,好好反省!”
夏惜抬起头,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倔强。她微微福身,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婆母,儿媳实在不知‘照顾不周’这罪名从何而来。在外,我打点得当,事事周全;在家,我井井有条,从未有过疏漏。还请婆母明示,儿媳究竟何处有错?”
裴老夫人闻言,眉头一皱,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还敢顶嘴!出嫁从夫,你几次三番阻拦老三纳妾,这就是不孝!裴晏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你却迟迟不给她说亲,这就是不仁不义!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夏惜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婆母,纳妾之事关乎家宅安宁,儿媳只是为裴家着想。至于阿晏的婚事,儿媳自有打算,并非拖延。”
“自有打算?”裴老夫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你的打算就是让裴家丢尽脸面?让外人说我裴家女儿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