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离别
叽叽叽——
喳喳喳——
窗外的麻雀，从第一缕晨曦开始便吵吵闹闹个不停，徒扰人清梦。
李龙湖倏忽睁开眼睛，伸手搂向身边，却只剩下余温，和淡淡香水味道，它们的主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昨晚……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当真是杀得难舍难分，战到办公桌边缘、沙发尽头，战到天边月儿都将要磨灭了，才堪堪分出个胜负……个中滋味，只有两个人自己知道。
许久未曾这样酣畅淋漓的交过手，
甚是通畅。
他从沙发上撑起来，将绕在脖子上的丝袜解下，看到在茶几上放着个信封，用酒瓶随意压着。
起身，伸手，拆开。
一抖楼，掉出来张透明的卡片，跟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放在窗子外照进来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卡片左上角写着‘山海基地市武道银行’几个鎏金的方正楷体字，规整妥帖，但一笔一划间又藏敛着某种凶气、厉气，能看出书写者血战心境，下笔时候自然流露三分。
加上下面一串长长的卡号，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山海基地市的银行卡。
银行卡。
李龙湖挑眉。
低头看去，信封里面还有一封信，他将其展开，澄黄的信纸跟莎莉脸上的细绒纹路一个颜色，信纸上印着一个唇印。
上面没有长篇累牍的告别话，只有两句纤细如骨、又锋芒毕露的笔迹。
‘昨晚表现不错，我很满意，这张卡里是生活费。’
‘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
李龙湖摇头，捏着卡片塞进怀包里。
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看样子这个女人是打定主意要用钱砸到他这辈子忘不掉她，
果真是说到做到。
当李龙湖收拾规整，拉开办公室的门，费琳已经站在门口等他：“快发车了，妈妈让我带你过去。”
作为莎莉最信任的下属，这种隐秘的事情交代她来做也是理所当然。
李龙湖颔首，人选倒是不意外，只是对方那探寻审视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然，就像是黄昏恋被对方的子女撞破。
“你和妈妈……”
“别问，没有，带路。”
“……”
费琳终于忍不住发问，李龙湖果断打断她。
没有。
闻言，费琳松了一口气。
两人并肩而行，只是李龙湖行走间微微有些异样。
……
二人脚步加快，很快出了营地，李龙湖察觉到费琳是在带他向着荒野深处前行，心下提起警惕，
毕竟是第一次进入荒野，一切都是未知，未知意味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和无法百分百掌控的局面，多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放心，这是那些荒野商人蹚出来的秘密通道，路径上埋进了顶级异种的粪便和气味腺体，基本不会有东西愿意接近。”
看到他时刻左顾右盼，耳朵嗡动听八方来声的样子，费琳好心提醒他。
李龙湖应了一声，脚下依旧小心避开每一种不认识的植物。
费琳见状，暗暗记在心里，若有所思。
“到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费琳在荒野某处停下，从包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方块按动，像是某种联络仪器。
李龙湖在心中默算，以两人当下的脚程，已经走出快20公里路。
他跟随费琳停下，举目四顾，周围是一片荒草，比之新河县旧址更加荒芜，连那些人造建筑和痕迹都被淹没在荒野之下。
除了风吹草动外，什么都没有，但停在这里，他相信费琳有自己的道理。
“嗯？”
在原地站了不到10分钟，脚下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声，李龙湖耳朵一动，随即向着那些被荒草覆盖的断壁残垣看去。
只见某处毫无异样的混凝土突然沉陷下去，下一刻，一个镶嵌金牙的胖子从下面踏了上来。
那是一个人类，穿着合金护甲，胸口上印着山海基地市的标志，背上挂着霰弹枪和合金砍刀，他笑容市侩，像个商人，却盖不住身上强悍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五阶武者。
“费琳小姐，好久不见。”
他走到两人身前热情问候，随即又转向李龙湖打量，
“这位先生就是这次的乘客吗？”
李龙湖审视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李龙湖，但只是匆匆一瞥，便果断收回目光。
胖子暗自凛然，仅仅是一个视线交错，他背脊上便升起某种凉意，心头更是隐隐悸动，像是在与荒野上顶级的异种猎食者对视，下一刻就会被对方嚼碎。
眼前这个白发男人看起来年纪颇大，如果在基地市内遇到，他只会觉得对方是一个身体壮实的老头，并没有什么威胁，
但这里不是基地市，而是遍布危机的荒野，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常年行走荒野，在生死之间拿命赚钱养出来的本能。
于是他态度更加和善，甚至有些谦卑。
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做生意，和气生财总没错。
“这是米老板，荒野上的走私商人，我们的老熟人，这次送你进城的就是他手下的车。”费琳向李龙湖要来车票，同时为他介绍道。
“哪里哪里，叫我老米就好。”
米老板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费琳小姐，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想让这片荒野都能享受到基地市福利而已。”
验过票，随即他向李龙湖伸出手：“这位先生，快发车了，还请您尽快准备吧。”
李龙湖颔首，向着那黝黑的洞口走去。
“喂，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身后费琳叫住他，李龙湖抬手接住，是只颜色古旧的老怀表，打开，里面贴着莎莉的照片。
“妈妈祖传的东西，托我给你。”
“还有，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以后你就是我费琳的兄弟，还欠你一次火锅，下次再见还你。”
闻言，李龙湖嘴角勾起一抹笑，背着身挥手道：“都是一家人……”
“？”
看着消失在洞口的背影，费琳呆住，
这……一家人？
你还说没有！
自己还叫人家兄弟，
那下次见面，不是得各论各的。
……
许久，费琳来到隔着洞口数百米外的一处山坡。
身穿灰色大衣的莎莉站在那里，嘴唇上香烟明灭，目光如春水涟漪怔怔望着远方。
“东西给他了？”她开口问道。
“嗯。”
费琳点头，
“跑了好几家古玩店才淘到这种成色的怀表，照片也贴上去了，他没有怀疑。”
“那就好。”
莎莉眉眼眯起，有种诡计得逞的狡黠。
费琳将先前李龙湖毫无荒野经验的样子告诉莎莉，同时递过来一个密码箱，那是刚才米老板让她转交莎莉的东西：
“米老板说，这是你让查的东西，还说，办身份那边退了一半的钱，说是‘数据库里本来就有信息，没花什么功夫’，钱已经退到你的账户上。”
退钱。
莎莉诧异。
这还是第一次。
什么叫数据库里本来就有信息？
她摊开密码箱，里面是一摞资料，低头看去，久久沉吟不语。
许久，她将烟头按进密码箱，引燃那些资料一角，火舌渐起，最上面的纸张印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套着卫衣，眉眼之间青涩又腼腆，与某人除了名字和皮囊之外再无任何相像。
那旁边记录着从出生到成长的所有资料，一应俱全，直到旧日历2035年5月10日那天戛然而止，剩下的仅有一条报案信息。
‘失踪人：李龙湖，于南城北滨路377号家中离奇消失，现场未发现任何线索，通报全城寻人，报案人：李安涛’
‘……’
你，来自哪里？
你，到底是谁？
以及……
“还会回来吗？”
风吹起满头金发，莎莉在风中呢喃。
远处，洞口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向她这边挥手，嘴唇张合间，分明在说，
“有机会一定回来。”
突如其来的回眸，莎莉眼眶霎时模糊，捂着嘴笑骂道：“呸，再能打又怎么样，还不是夹着腿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