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8章 异常
“如此说来,这张欧,恐怕当真是提前得了消息。”
听了义妁的描述之后,一旁的卫子夫秀眉微蹙,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汝阴侯和安丘侯都是开国功臣,两家府邸相互之间应该有不浅的交情。”
“如果夏侯赐的目的,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打砸医馆泄愤,而是为了让姊婿出面的话。”
“那么,他必然会提前通知张欧,以防此事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阮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猜测,也的确符合张欧在医馆当中的表现。
回想起当时他的种种举动,的确更像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不过……
“还是有些奇怪。”
王阮眉头紧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道。
“三妹,我之前上朝的时候,对朝中的这些大臣,也算有几分了解。”
主要是东方朔太热情,对于朝中的三公九卿,列侯重臣,几乎是挨个都品评了一番。
“这位张中尉,在朝中的风评素来不错,许多人都评价他是仁厚长者,向来不喜用诸刑罚,凡有案件,能省则省,不能省者,也尽量轻判。”
“他今日的举动,和朝中评价,相差太大了些。”
卫子夫见状,回想了一番,很快也蹙起眉头,道。
“可是姊婿,一反常态,不正好说明,张欧可能是提前与人商量好了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
“还是不对,如果说一日一时的声名,倒是可以装的出来,但是,张欧历仕数朝,如果他当真是会徇私枉法的人,那么,这么多年下来,名声早就坏了。”
王阮还是摇了摇头。
他仍然觉得,这并不合常理,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
将这些疑惑暂且压下,他转向一旁的义妁继续问道。
“那,那位自称淮南翁主的刘陵,是怎么回事?”
虽然在医馆外,他并没有见到人,但是,刘陵这个名字,却让王阮感到十分熟悉。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仔细回想,总算是想了起来。
淮南王刘安,不就是汉武帝这一朝,为数不多的诸侯王谋逆的典型嘛。
作为他的女儿,这个刘陵,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在这个当口,她突然出现在医馆外,让王阮不由得提起了几分警惕。
不过,这些义妁自然是不知道的,听到这个问题,她有些迟疑,犹豫片刻后,方道。
“老师,这位淮南翁主,是来找弟子看病的。”
“看病?”
王阮眨了眨眼。
于是,义妁点头道:“之前我未曾跟老师提过,其实相较于其他病症,我最擅长的是妇人之疾,此前长公主留我在府中做侍医,也是看重了这一点。”
“时间长了之后,长安城中的一些贵女,也时常来找我诊病,其中便有这位淮南翁主。”
毕竟是当着王阮这么一个大男人,提起这种事,义妁还是难免有些尴尬。
倒是一旁的卫子夫,闻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道。
“我此前还在长公主府侍宴时,也听说过这位淮南翁主。”
“据说她和长安城中,许多年轻才俊,都纠缠不清,而且还收了不少门客。”
“如此说来,是真的?”
她没有直说,但是义妁却显然听懂了。
迟疑片刻,义妁摇了摇头,道。
“外间流言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淮南翁主并没有什么顽疾,只是普通女子都会有的病症而已,而且……从我给她的检查来看,她应该还没有破身。”
话到最后,义妁的脸色微红的同时,又有些矛盾。
因为按照医家的规矩来说,这种涉及到病人私密的事,是不能随意透露的。
但是,她同时又隐约能听出来,卫子夫话中隐含的意思,所以不得不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样吗……”
卫子夫眉头轻皱,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于这位淮南翁主的私生活,王阮倒是并不关心。
“那既然她并没有什么大的病症,为何今日会出现在医馆外?”
毕竟是史书留名的人物,王阮不得不刨根问底。
闻言,义妁叹了口气,道:“老师恐怕不知,长安城中,女医不多,精擅医术的就更少,虽说医者不分男女,但大多时候,终究有别。”
“尤其是妇人之症,更是不方便让普通医者来看诊,所以,此前我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就有许多贵女让我替她们诊病。”
“淮南翁主的病虽不严重,但是也需要定期复查,原本就在这几日,我该上门去给她诊病的,可医馆太忙,所以不得不派人过去,告诉翁主晚两日再去。”
“翁主心善,并未怪罪于我,反而说既然医馆繁忙,她亲自过来便是。”
“今日中尉府的人到的时候,恰逢翁主前来,听闻此事之后,她便替我拦下了中尉府,如此,我才能撑到老师前来。”
整件事情说完,义妁对于刘陵,显然十分感谢,同时又带着几分愧疚。
“老师,我想过几日,备些礼物,亲自上门感谢翁主。”
“应当的。”
王阮点了点头,道。
“回头我让姜伯备些礼物,你带过去,另外,这段时间长安城中风波不断,你就暂时先待在府中吧。”
“在医馆中看诊了一段时间,应该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这些日子备了一些医书,你可以相互印证一下。”
既然担了这个老师的名头,王阮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知道义妁的性子,是个闲不住的。
所以,这些日子抽时间,也将自己记忆中的一些医书,还有经典的案例,都誊录了出来。
果不其然,义妁顿时眼前一亮,道。
“多谢老师。”
听到有新的医书,义妁的心就已经飞了,王阮倒是也没有多留她,很快就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待得这姐弟俩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才拧起眉头,细细的将这次的整件事情,都梳理了一遍。
“听了刚刚义妁的描述,三妹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和王阮一样,此时的卫子夫,也同样在复盘所有的细节。
毕竟,她此前说自己要学习权谋之术,可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片刻之后,在心中将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又仔细的揣摩了一番王阮所说的话,卫子夫道。
“我觉得,刘陵翁主的出现,并非偶然!”
“为何?”
眼瞧着卫子夫得出了和自己同样的答案,王阮不由挑了挑眉。
要知道,他之所以怀疑刘陵,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淮南王早就图谋不轨。
但是,对于卫子夫来说,她能看到的,却只有目前刘陵出现的这一次。
所以,对于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判断,王阮感到十分的好奇。
“你觉得刘陵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觉得姊婿不相信她!”
卫子夫思忖片刻,很快便开口道。
这个回答……应该说是意料之中,但是,还是让王阮感到有些失望。
他原本以为,卫子夫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
然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卫子夫又道。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姊婿的反应,只是让我对她起疑的原因,却不是下这个结论的原因。”
不得不说,卫子夫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而且,从这番话来看,她也并不盲信,有自己独立判断的能力。
这些,都是一个政治家所必备的本领。
“那你且说说看,除开我的因素,为何怀疑刘陵!”
王阮坐直了身子,继续开口问道。
于是,卫子夫眉头轻蹙,似乎在仔细斟酌着言语,道。
“刘陵这个人,我此前也听说过一些,作为淮南翁主,她在长安城中很受欢迎,经常出入很多达官显贵之家,甚至,还和不少权贵子弟,有过一些流言。”
“当然,她作为宗室贵女,这一点很正常,但是,正因如此,她到医馆来的举动,才反而有些不正常。”
这个细节?
王阮目光闪动,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卫子夫道:“惠民医馆,虽然是平阳长公主所开办,但因其价格低廉,所以来往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甚至是穷苦之人。”
“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像是刘陵这种贵人,轻易是不会涉足的。”
“就像义妁姑娘之前说的那样,这般贵女,看诊的又是妇人病症这种私密之事,那怕是急病,也多会选择请医者上门诊治。”
“更何况,按义妁姑娘所言,刘陵只不过是普通的复诊,这样的事,就劳动她亲自到医馆这种地方,颇是反常。”
“那或许,是她对医馆有些好奇,想亲眼看看呢?”
王阮想了想,提出了疑问。
“又或者,她想借此结交长公主?”
然而,卫子夫却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她这次的语气,倒是十分笃定。
“姊婿或许不知,像是刘陵这样的贵女,尤其是长袖善舞的贵女,要维持自己的身份地位,最重要的就是体面。”
“医馆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她若亲自前去,被其他的贵女们知道的,只会觉得她纡尊降贵,自贬身份。”
“至于说为了结交长公主,也不太可能,因为若真是如此,她完全可以派人到府上,请长公主派义妁姑娘前去。”
“如此一来,欠下一个人情,便更容易往来,岂不比亲自去一趟医馆,要省时省力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