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稿费有多少
秦建设是一名编辑，在金市《钟山》杂志社工作。
《钟山》作为一本在后世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纯文学杂志，于1978年创刊，创刊伊始，就是东国新时期文学发展中的重要刊物之一，其编辑团队和文学活动对当时的文坛产生了显著影响。1979年11月，《钟山》与《译林》联合举办的座谈会是当代文学史上的重要事件。
那次会议聚集了孔罗孙、刘宾燕、陆文扶、高小声等六十多位作家和评论家，围绕“解放思想、繁荣创作”展开讨论，部分成果发表于《钟山》1980年第1期，成为推动新时期文学思潮的重要助推力。
但不管怎么说，在1980年，创刊不久的《钟山》急切地需要好的、能引起讨论度的作品为其增加影响力，从而在和《收获》、《花城》、《当代》、《十月》等着杂志的竞争中领先。
秦建设作为一个年轻的小编辑，那些知名作家的稿件轮不到他，也不会流转到他那里，他做的多是一些基础性的工作，比如说拆信、分类、粗筛等等。
前几天，秦建设拆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张盐。
一开始秦建设只以为是重名，可又觉得不是，因为他这个小舅子的名字算是冷僻，不像建设、爱军、卫国一抓一大把，而且他是知道的，他这个小舅子经常往各种杂志投稿。
之前还不止一次的找过他，让他评价自己写的小说，秦建设看了，他只能说，与其看张盐的小说，他不如去多拆几封信，好歹不算浪费时间......
再一看地址，金市鼓楼区向阳路8号......是张盐确凿无疑了。
张盐啊张盐，都和你说了要继续努力，你的理解就是继续把小说寄到杂志社努力折磨我啊......
一开始，秦建设只想当做没看到，但当他把张盐的信放在一堆废信上面时，又鬼使神差地拿了回来。
好歹看看吧，毕竟是你姐夫。
这一看，就让秦建设呆住了。
如果拿张盐之前的作品和《十八岁出门远行》相比的话，一个是幼儿园，一个已经是研究生毕业......
所以立志做全东国最优秀编辑的秦建设没有犹豫，他拿着这篇小说就找到了师傅艾煊，说是发现了一部好小说，让师傅掌掌眼。
当老编辑艾煊听到这是秦建设小舅子的作品时，还打趣说，小秦你要有编辑的操守，徇私不可取......
然后秦建设就看到了那些让他难忘的场面：
艾煊看完之后，他的手指在《十八岁出门远行》的标题上重重叩了三下，“都看看！”随即他把稿纸甩向长桌，纸页如白鸽般掠过众人头顶，
“这哪是小说？这是往水里扔了块烧红的铁！”
编辑们接住稿纸，阅读起来。
当编辑孙望他读到“汽车的心窝里”时，喉结滚动两下：“老陈，你研究西方现代主义的——这叙事是不是比罗伯-格里耶还邪乎？”
陈瘦竹编辑早已捏着半截稿纸起身，金丝眼镜几乎贴上字缝：“何止！你们看这段暴力场景的冷叙述，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被他炼成了一把冰锥！锋芒毕露啊锋芒毕露啊！“”
编辑叶子铭抽出旁边的《燕赵文艺》：“京城那边还在争论‘歌德与缺德’，巴金刚在《随想录》提文学要讲真话——我们是发了这篇，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开了新文学的潮！”
陈嘉编辑急得扯松领口：“可这小说没英雄、没结局，连批判对象都是模糊的！《伤痕》和《班主任》为什么轰动？人家戳的是具体的历史脓包！”
“所以它们已经过时了！”陈瘦竹突然截断话头，茶缸往桌上一顿，“去年《钟山》发《我是谁》被批‘咨-蚕-阶级意识流’，结果呢？全国讨论度翻了三倍！现在这个张盐——”他抖着稿纸如扬战旗，“他用十八岁少年的眼睛，照出了整个时代的迷茫！这种形而上的痛苦，才是我们现代文学要攀登的方向！”
“老海，还记得七九年咱们冒险发《钟山风雨》吗？”副主编刘坪抓起铅笔在《十八岁出门远行》标题旁画了道闪电，“当时你说‘要么成里程碑，要么成墓志铭’——结果我们赌赢了。”
主编海笑凝视着窗外金市的烈日，成熟的脸上浮现了少年轻狂，忽然轻笑：“所以要锐意进取，《收获》有巴金坐镇，《上海文学》守着都市叙事——我们《钟山》要想冲进一线，就得抓住这种生猛的新人！”
海笑转身抽出档案柜里的读者调查表：“上个月不少来信要求突破‘问题小说’套路，有个大学生还骂我们是‘反思文学跟屁虫’！”
“同志们，现在时代在改革，我们也要突破旧的思维框架，有好的作品，我们一定不能错过。”
然后秦建设就看到主编海笑笑眯眯地对他说：“小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写小说这么好的小舅子，你怎么不早说。”
......
秦建设想不通，怎么张盐的水平一下子就高起来了，于是当今天有机会面见张盐时，他不想错过。
当他说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就听到张盐和谢兰异口同声地说：
“稿费有多少？”
......秦建设愣住了，他没想到丈母娘和小舅子是这种反应，不关心作品，只关心稿费，果然是一家人么......
“目前还没定，大概......大概有100多元吧。”
“100多！”这下全桌的人都激动了。全家没一个人月工资有这个高。
“哥，咱家有钱啦！”
张绛激动不已，对于日常零花只有几分钱的他来说，100多无疑是笔天大的巨款。
作为参考，两年后的管莫言发表了两短篇小说，共得到144元稿费。当时管莫言一个月的津贴才26元，相当于他五个多月的收入，换算成现在收入的话，至少相当于20000元。有了钱的管莫言给自己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全钢带19个钻。
张盐表示，他目前手腕上还是光秃秃，他也想要全钢带19个钻的上海牌手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一下子写的这么好了？”秦建设继续发问。
张盐老早就想到过会有人问这种问题，于是他颇为光棍地回答道：
“文学上的事情，谁讲的清楚，我就是很想写，就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