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张璁入殿
午门朝房之中,空荡荡的殿房只有两人,一人白发苍苍,身着赤罗衣,头戴进贤冠,虽枯槁苍颜,但是却散发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而另一人身着素衣,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精气神十足,此刻其眼中锐利的目光就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此人便是贡士张璁。
“放轻松点,锋芒毕露,过刚易折,为将者当是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
老者对着张璁谆谆教诲,张璁虚心受教,但也没有因此畏缩怯场,而是更加从容,他笑着对老者说道:
“多谢王大人教诲,想不到王大人还会出现在这里,当真是体国之难,鞠躬尽瘁了。”
“哈,还是多亏了陛下赏赐的金丹,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发挥点余热。”
老者笑意盎然,他本是重病缠身,无力理会朝局,没想到朱厚熜一颗金丹让他又有了些许活力,而他也看不惯如今的朝局,所以答应前来帮忙,此人便是现任的礼部右侍郎王瓒!
“你准备怎么应对他们?”
张璁自信一笑道:
“在下科举多年未中,但也因此沉淀许久,对于各种礼制之书皆有涉猎,想找出其中漏洞轻而易举。”
听到张璁自信的发言,王瓒却是感怀地喃喃道:
“科举啊,科举……”
……
朝堂之上,礼部所有官员集体请命议礼,朱厚熜漠然以对,冷峻的脸庞带给礼部官员无尽的压迫。而内阁阁老之中,毛纪目光灼灼地看向毛澄,声如裂帛地质问道:
“毛澄,你疯了不成?这个时候是议礼的时候吗?国策推行在即,你怎能不知轻重?还有你吴一鹏,你这是翅膀硬了不成?”
毛纪愤慨无比,他在入内阁前就是礼部左侍郎,是吴一鹏的顶头上司,当时看这家伙挺老实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忽然神思一闪,毛纪突然想起他调任内阁是在武宗驾崩之后,而紧接着便是迎接新天子的入门礼,难道?
细思极恐的毛纪头冒冷汗,他当初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眼见皇帝似乎要硬拖,吴一鹏只能再次梗着脖子上。
“请陛下下旨!”
金台上冷漠的朱厚熜忽然展颜一笑,嘴中无比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准!”
朝臣惊愕,哗然一片,他们不敢相信皇帝就这么同意了?吴一鹏更是错愕中带着惊喜,难道成了?然而就在朝堂上上演大型变脸现场之时,朱厚熜声压全场,一字一字说道:
“准礼部集议,对兴献王追加尊称封号以为“皇考”,以示继统之名正言顺,以彰孝道之大义大亲,若礼议未同,亦须明白回奏,候朕亲裁!”
旨意一下,全场倏然一静,所有人的惊疑的目光都聚集在朱厚熜身上,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面对此等局面,皇帝的想法不是拖延,不是糊弄,而是反向开炮,这是疯了不成?
杨廷和不复内阁首辅之沉稳,惊惶开口道:
“陛下不可啊,礼制千年之荣怎能如此行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毛澄也从一开始的不情愿转为愤怒,他不愿朝纲出乱,但更不愿礼法受到挑衅!
在他看来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皇帝服个软,过了这个坎,他毛澄一定尽力辅佐皇帝整顿朝纲。即便张太后有了正统之名,他也可以以礼法帮忙遏制张太后的权力。
然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毛澄肃然道:
“陛下此命万不可下!今若以兴献王为“皇考”,则孝宗皇帝之统何属?武宗皇帝之嗣何依?恐后世谓我大明有“二本”之嫌,非所以定民志,昭正统也!”
孝宗皇帝,武宗皇帝都搬出来了,朝堂之上受过两位皇帝恩惠的不在少数,毛澄这是在引动思念先帝之人的不满。
庄严的朝堂自朱厚熜下旨开始,变成了如菜市场一般喧闹嘈杂,忽然玉罄声响,震荡心灵,激动的朝臣终于冷静下来一点,朱厚熜淡然开口道:
“先帝在位时,科举已经完成,有不少中举之人只差殿试便可进行擢拔,今日既然诸卿要论礼,那正好给这位贡士进行殿试,看看他能否晋升?”
旁边麦福立刻高声唱喝道:
“宣贡士张璁进殿!”
层层唱喝之声传至朝房,张璁整理衣冠,静心凝神,而后迈着坚毅的步伐走向奉天门,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贡士张璁,参见陛下。”
沉稳有力的声音没有丝毫怯场,纵然是明知今日举目皆敌,行差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张璁也没有丝毫胆怯!
“今日礼部众官员谏言朕尊孝宗皇帝为皇考,你既为礼部贡士,那今日的殿试便以此为题,不知你有何可答?”
张璁环顾礼部众官,朗声道:
“陛下,礼部官员之谏言乃大谬也!臣闻圣人之孝,莫大于尊亲;天子之礼,必本于天性。今陛下入承大统,乃天命所归,非继嗣孝宗而得也。
故兴献王乃陛下之本生皇考,岂可降为皇叔?孝宗皇帝自有子嗣,陛下继统而不继嗣,于礼于情,皆为至当。”
掷地有声的声音,尽显张璁之气魄,然而此举却是犯了毛澄忌讳,他怒然手指张璁,厉喝道:
“祸国殃民之言,你是在动摇我大明根基!古礼早有记载,继统即继嗣,此乃巩固国本之举,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毛澄转头对着朱厚熜说道:
“陛下,此僚臣早有耳闻,此人曾参加过多次科举未能得中,直至上次科举才靠着多次参加的经验侥幸通过,
可见其本质上,是学术不精,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臣请陛下将其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恼怒的毛澄已经不惜拉下脸要对张璁进行封杀,然而朱厚熜怎会让其如愿。
“毛尚书不是说要请礼部集议吗?议事议事,就是要让人议,毛尚书若是觉得他说得不对那就进行反驳,他若被驳倒那自然无话可说,朕当即剥夺他的贡士之名。”
玩味调弄的声音让毛澄激动地胸膛起伏,他涨红着脸面对张璁。
“无知小儿,就凭你也配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