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饮而尽
歌舞声消，酒宴既散，
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幢幢。
座中几位外门师弟尽数身行礼告辞，鱼贯而出，
场间独留内门三人，和醉倒在偏案的莫晓秋。
三人同是穷桑郡出身的内门弟子，只在文华院中还算是有一番情谊的。
“楚师兄是确定今年筑基了吗？”
叶轻柔好奇的问道，杏眼朦胧，双颊微红，青丝间一支碧玉簪微微歪斜，显出几分娇羞之态。
“是，本来是今年年中就要定的，但是天枢峰的光熠真人与我师有旧，稍稍提点了一句，让我今年的内门大比拿了名次再去，彼时天枢峰议事上也好定下顺序，所以我稍稍有在练气圆满境界稍稍逡巡了些许。”
楚桓平静答复，但却径直将视线投向秦厉声刚毅的面容。
“秦师弟，你族中对你依旧是那般态度吗？”
秦厉声只是稍稍苦笑了两声，轻轻颔首。
“没什么变化，族中依旧是那般态度。几位家老都不认为我在内门中会有什么建树，希冀我早日回转到外门，好方便替族中做事。”
伴随着这话，窗外倏忽卷起一阵寒风，卷着几片落叶拍打在窗棂上。
金光宗的内门可不好呆，秦厉声的天资远不如叶轻柔，再加上家境资粮受限，他的内门弟子的名位岌岌可危。
若无楚桓的帮扶，只怕这次大比就已经被抬出去了。
“门户之见罢了，师弟无忧，有什么事你多和萧然联系，他会有主意帮你的。待我筑基之后，也会想法子助你一臂之力。”
“你若是依旧担忧曜灵峰的师兄弟小觑你，在背后坏你的名头，那你就去寻我师兄风懿。我给你一封荐信，他每年入夏之后都要在古兵墟中行走，以你这修为和内门弟子的名头，不会亏待你的。”
秦厉声默不作声，轻轻收下楚桓递来的书信，只微微站起，稍稍拱手
“师兄今日施以援手，师弟俱数铭记在心。”
楚桓没有多话，只看着他说完这句道谢，就默默的离开。
见他离开，场中再无他人，叶轻柔方才稍显亲昵的贴上来：
“楚师兄，怎么又在做及时雨？”
她眼波流转，朱唇贴近耳畔，温热的吐息喷在楚桓的耳尖。
“近些年岁你帮衬了好些许天枢峰的弟子，怎么现在连曜灵峰那边也稍稍带着了。”
楚桓只是稍稍扶了扶那乌黑的秀发。
“没什么，我有分寸的，一来是感念秦师弟在我未入内门之前对我施以援手，二者是他这人我兴许用的着。”
“筑基之下，万般不由己，皆不过芸芸众生，他既然有修行的志向，我这时扶他一把也算不上什么。”
叶轻柔眉目轻挑，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师弟对师兄有恩，那我呢？师兄答应我的那事可是算数？”
楚桓面露微笑，轻轻颔首：
“是，自是算数的，九月既望陪师妹去穷桑城叶家宅邸见你那姑姑，我既然这次得以返归故土，自是要去践诺的。”
听到此处，叶轻柔满怀欣喜，脸上倒是更红润了几分。
楚桓嘴角噙着温柔笑意，眼底却结着霜。
听到楚桓再三保证，叶轻柔也很快离去了，场间孤零零的只剩下了莫晓秋。
楚桓轻声行到莫晓秋边上，稍稍用脚尖踢了踢，微微说道：
“该醒了，别装了。”
莫晓秋赶忙悠悠醒来，挣扎的从桌岸上爬起，也不顾自家满身酒污笑道：
“什么都瞒不过师兄，我才醒一会，师兄怎么知道的？”
自是因为莫晓秋的呼吸声响变了好些，自从楚桓将神识罗织术练到大成境界之后，周遭三丈的神识感知他已经无比清晰，莫晓秋的这般装扮自是难逃他的法眼。
不过这些自家隐秘，没必要和莫晓秋说这么清楚，
只是稍稍撇了撇嘴，莫晓秋踉踉跄跄赶忙跟着楚桓行路。
两人一同离了金叶楼，乘坐暮楚会的车架，轻轻沿着城中道路行进，向城南行去。
彼处是穷桑城最为幽静的区域，寸土寸金。
行到城南一处偏僻幽静的宅邸，早有侍女侍从迎出门外，
宅邸的主人正是萧家的嫡系子嗣子萧然，也是楚桓今晚最后要见的一位客人。
才进府邸，就有使女轻轻迎上来将莫晓秋接到一旁歇息，
他到底是喝的多了，脑子有点混沌，今晚的谈话不方便带他。
楚桓却是自顾自的沿着长廊行去，看得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一直行到一处寂静的茶房，方才停下。
吊顶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轻轻的声响，
却见道道涟漪在空中泛起微波，楚桓这才踏入屋内，
萧然正坐其中，在他边上的托盘中是一摞玉符。
见是楚桓进入，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微微放下手中茶盏。
“哦，楚师兄，你总算来了，今年暮楚会秋后的账册基本已经厘清了，都在那边。”
楚桓看了看那摞玉符，没有搭理：
“账的事不急，倒是你族中的事有结果了吗？”
萧然如今的修为差了叶轻柔好些许，专心庶务的他至今不过练气七层，堪堪踏入练气后期。
想当初离开太南谷的时候，此子的排名还在叶轻柔之上，此刻的他显得有些憔悴了。
萧然微微皱了皱眉头，苦涩的笑了笑：
“师兄应该已经猜到结果了，让楚师兄失望了，几位族老，还是不肯将暮楚会纳入萧家的商队中。他们的说辞依旧是那一套，寻常做生意可以，但是若是纳入家族的商队体系里，只怕曜灵峰方面误会。”
楚桓冷哼了两声，微微摇头：
“蛇鼠两端，盖莫如是。若是只做生意，我还需要寻他们吗？我与我师兄上了玄照峰两趟，托举人情，二阶下品的法器径直献上三件，才请的金铭真人将这单阵材生意发下。”
“金铭真人座下几位师兄吃大头，我们暮楚会吃小头，眼下难道还找不到个愿意喝汤的吗？”
萧然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沏茶，将茶盏递了过来。
“确如师兄所说，萧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无外乎冢中枯骨，看着光鲜，实际上已经是具活尸罢了。我那族叔萧凌云，自从贴上了那御铮师叔以后，整个人就没了脊骨，只一门心思想推他那不成器的子嗣萧动来接下任族长的位置。”
楚桓轻轻接过茶盏，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萧然。
“我看日后萧家，还得看师弟呀。”
萧然轻轻颔首，沉声应下。
“自是当然，昔日我放弃内门弟子之位从太南谷离开之时，就已立下厚愿，今朝惟愿同楚师兄一道，同舟共济。”
茶盏高举，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