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墙夜逃

松子糖的甜腻混着血腥气在舌尖化开时，药庐窗柩突然炸开三簇紫烟。萧烬揽着苏玉娇滚入药柜暗格，淬毒的弩箭钉满她方才倚着的软枕，箭尾系着的银铃铛与苏府年节灯笼下的坠饰如出一辙。

“闭气。“萧烬将浸过药汁的帕子捂在她口鼻，自己却深吸一口毒烟。苏玉娇摸到他后背黏湿的绷带，恍惚想起昨夜他哄自己喝药时，曾用这帕子擦过她唇角的药渍。

暗格机关突转，两人跌进冰窖。苏玉娇的赤足踩上满地霜花，忽然被萧烬用狐裘裹住：“娇娇的脚趾，还和当年一样会蜷起来。“

冰壁映出斑驳血迹，她这才发现此处堆满贴着红封的酒坛。最陈旧的泥封上刻着歪扭的小虎头——正是她七岁时在萧烬生辰礼上画的图腾！

“王爷真是念旧。“她指尖拂过酒坛下的机关图，忽地扯开萧烬衣襟，“连心口金针的走位，都照着我及笄那年偷画的穴位图。“

萧烬擒住她手腕按在冰壁，呼出的白雾凝在她睫毛：“苏小姐不妨猜猜，你腰间玉坠的机关，是谁教苏尚书做的？“

冰窖顶传来凿击声，苏玉娇倏然笑了。她拔下发间银簪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冰面竟融出蜿蜒金线：“父亲可知，真正的龙脉图是用前朝皇族的血温养？“

金线游走成星图时，整座冰窖开始下沉。萧烬将苏玉娇护在怀中，后背撞上青铜门环。门内飘出熟悉的离魂草香，苏玉娇望着满室琉璃药瓶，突然记起这是五年前她误闯的禁地。

“原来王爷把太医院的珍药都搬空了。“她抚过药瓶上的封签，指尖在“锁魂散解方“处停留，“难怪我的毒解得这般快。“

萧烬突然暴怒着扫落药架，琉璃碎裂声里，他赤红的眼尾滴着血：“你以为我这些年试药是为谁？“他扯开衣袖，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组成凤凰图腾，“每解你一分毒，我身上就多一道疤。“

苏玉娇在满地狼藉中拾起半张残方，朱砂批注刺痛眼眸——“离魂蛊需以挚爱心头血饲喂“。她蓦然想起萧烬每次毒发都紧捂心口，原来不是痛，是怕蛊虫破体而出伤了她。

轰隆巨响打断思绪，冰窖穹顶裂开缝隙。苏玉娇被萧烬推进暗道前，瞥见苏尚书手中的玄铁匣——那里面躺着的鎏金长命锁，与她襁褓中佩戴的一模一样！

***

暗道潮湿的壁面生满青苔，苏玉娇腕间药玉镯突然发烫。十八颗玉珠投射出的光影里，竟浮现出漠北王庭的祭坛壁画。她踉跄着摸到刻有白虎纹的石门，却听见门内传来婴孩啼哭。

“姑娘快走！“跛脚药童从阴影里冲出，“王爷用蛊虫改了暗道，半柱香后这里......“

弩箭穿透药童胸膛的瞬间，苏玉娇按下了石门机关。门内冲天火光里，数百铁笼悬于半空，每个笼中都关着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

“很壮观吧？“萧烬染血的身影出现在廊柱后，“你父亲这五年，可没闲着找人代替你。“

苏玉娇扯过最近铁笼中的少女，对方颈间赫然也有淡金纹路。她突然笑出眼泪：“原来我连替身都算不上......“

话音未落，萧烬的剑锋已斩断铁索。少女们颈间金纹突然暴起，如活蛇般缠上苏玉娇手腕。剧痛中她看见萧烬徒手撕开自己心口皮肉，挖出血淋淋的蛊虫：“娇娇，吞下去！“

地动山摇间，苏玉娇咽下滚烫的蛊虫。所有金纹少女突然灰飞烟灭，她心口的龙脉图却完整浮现。萧烬跪倒在血泊里，指尖还攥着她掉落的银簪：“现在明白了？我偷换苏府的药......“

“是为让你成为唯一的钥匙。“

苏玉娇在坍塌的密道中背起萧烬。他腕间冰裂纹寸寸蔓延，却笑着往她颈窝呵气：“娇娇的耳朵......还是这么敏感......“

宫墙跃入眼帘时，苏玉娇踩中了机关索。漫天箭雨中，她翻身将萧烬护在身下，后心突然刺痛——

染血的箭尖挑着半块玉珏，正是世子当年赠她的定情信物。

***

护城河漂满河灯的碎纸，苏玉娇浸在冰水中给萧烬渡气。他苍白的唇染了胭脂色，忽然咬破她舌尖：“娇娇可知......“

“你第一次偷亲我，也是在这河里。“

对岸忽现火把长龙，苏玉娇摸到萧烬腰间硬物。那枚玄铁虎符烙着石榴纹，背面小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赠娇娇及笄礼，阿烬刻“。

原来有些情，早深过宫墙下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