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谜语归途一

祖星号的曲速引擎发出稳定的嗡鸣声，舷窗外的星辰被拉长成一道道流光。薛灵儿将手掌贴在主控台的生物识别面板上，淡蓝色的数据流在她指尖流转。

“先驱大人，接下来的航程就拜托你了。“她转头对正在调整导航参数的马全高说道，机械师标志性的机械眼闪烁着稳定的蓝光。

马全高头也不抬，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放心，航线已经锁定，十二小时后抵达祖星近地轨道。“他的机械臂突然伸长，精准地调整了一个曲率参数，“不过你突然要交换驾驶权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薛灵儿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主控室另一侧的唐明。他正站在星图投影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即使隔着数米距离，薛灵儿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紧绷感。

“没什么大问题，“薛灵儿压低声音，“只是觉得唐明哥哥最近状态不太对劲。自从离开科伦联邦，他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全高的机械眼转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根据我的情绪分析模块显示，他最近的焦虑指数确实比平时高出47%。“他停顿了一下，“是因为战魂星神级试炼时，提到的终焉之墙？“

薛灵儿点点头。当时唐明迫切的表情，让武神都很不耐烦。

“我去和他聊聊，“薛灵儿将主控权限完全移交给了马全高，“如果有任何异常情况...“

“会第一时间通知你，“马全高接过话头，机械眼中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关切，“去吧，飞船有我看着。“

薛灵儿穿过主控室，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轻轻回荡。唐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她站到身旁才恍然回神。

“又在想神级试炼的事？“薛灵儿故作轻松地问道，目光扫过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

唐明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关闭了投影：“只是例行检查。“他转身时，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但眼里的忧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薛灵儿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他皮肤下跳动的脉搏，比平时快了不少：“唐明哥哥，我们认识多久了？“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唐明的意料：“从你加入探索队算起...一百八十年零四个月？“

“一百八十年零四个月又十七天，“薛灵儿纠正道，手指微微收紧，“这么长时间，是初级文明人类的好几代人，即便我们在一起经常聊的是科技研究的事情，也足够我学会分辨你什么时候在说谎。“她直视着唐明的眼睛，“从科伦联邦出来，你就一直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内心挣扎。最终，他肩膀的线条稍稍放松：“...去休息室说吧。“

祖星号的船员休息室设计得温馨而舒适，柔和的仿自然光照亮了浅蓝色的墙壁，角落里甚至摆放着几盆来自地球的绿植——这是薛灵儿的个人收藏。她熟练地操作墙面的控制面板，调低了室内光线，同时启动了隐私模式。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能量屏障在门口形成，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意外听到。

“要喝点什么吗？“薛灵儿走向小型复制机，“我记得你喜欢地球的那种叫'咖啡'的饮品？“

唐明坐在弧形沙发上，闻言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你还记得。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有酒吗？我觉得今天可能需要一点酒精。“

薛灵儿挑眉，但没有多问，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复制机发出柔和的嗡鸣，片刻后端出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苏格兰威士忌，来自地球21世纪的配方，“她将酒杯递给唐明，“先驱大人上次升级复制机时偷偷输入的资料库，别告诉卡伦舰长。“

唐明接过酒杯，指尖与薛灵儿的短暂相触。他低头啜饮一口，熟悉的灼热感顺着喉咙滑下，勾起一阵遥远的记忆。

“所以，“薛灵儿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在他对面坐下，“是什么让我们的'量子战神'如此烦恼？是终焉之墙的事吗？“

唐明的手一抖，几滴酒液溅在手背上。他抬头看向薛灵儿，眼中闪过惊讶：“你知道终焉之墙？“

“不多，“薛灵儿承认，“只是在科学院的高级档案中看到过只言片语。据说那是分隔我们这个宇宙与其他维度的屏障，而某些高等文明一直在研究如何突破它。“她歪了歪头，“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它如此在意。“

唐明沉默了片刻，再次举杯喝了一大口酒。酒精似乎给了他某种勇气，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平静：“要理解我为什么在意终焉之墙，得从我的来历说起。“

薛灵儿微微前倾身体：“你的来历？你不是祖星人吗？“

唐明摇摇头，眼中浮现出追忆的神色：“不，我来自一个叫地球的星球，那是另一个宇宙中的文明，科技水平甚至不及祖星的十分之一。“

他放下酒杯，双手交握：“这个故事很长，也很荒谬，你确定要听吗？“

薛灵儿毫不犹豫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多长多荒谬，我都想了解你的全部。“

唐明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个他从未对任何人完整说过的故事。

“我原本是地球上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唐明的声音带着几分恍惚，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就读于中国的一所普通高校，专业是市场营销。“

薛灵儿眨了眨眼：“市场营销？那是什么？“

唐明轻笑一声：“简单来说，就是研究如何让人们买他们不需要的东西。“见薛灵儿依然困惑，他摇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大学最后一年认识了一个叫刘艳艳的女生。“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又带着几分苦涩：“她是文学院的，喜欢读诗写散文，笑起来右脸颊有个小酒窝。我们交往了两年，从校园到社会。“

薛灵儿注意到唐明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本该有一枚戒指的痕迹。“你们很相爱？“

“当时我以为是的，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阻拦我的亲近，我以为她是慢热。“唐明苦笑，“毕业后，我在一家商贸公司做销售，她去了一个高档楼盘的售楼部。工作地点在城市两端，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休息室的灯光自动调节成了黄昏模式，为这场回忆平添几分怀旧氛围。唐明继续讲述，声音越来越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父亲车祸离世，母亲瘫痪在床，姐姐因姐夫赌博家暴离婚。

“这些噩耗接踵而至让我难以接受，上班也有些魂不守舍，结果撞见老板和他的秘书在办公室...亲密。“唐明做了个手势，“一周后，我被以'业绩不达标'的理由开除了。“

于是我就找了一份外卖的工作。可能是不太熟悉道路等缘故，订单配送很不顺利。

“有一天，我去送外卖超时，返回的路上遇到一辆疾驰的汽车，见了我一身的水。“唐明的表情逐渐凝固，“我看到她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那男人随手给了门童几张百元大钞当小费，而刘艳艳看他的眼神...就像当年她看我的眼神一样。“

薛灵儿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背叛了你？“

“比那更糟，“唐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拦住了他们，想要问明白，她知道瞒不住了，全然坦白了，那个中年人是市里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她在上学时一直受到这人的资助。。。“他突然停住，摇了摇头，“算了，这些细节不重要。“

薛灵儿想说些什么，但唐明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当天晚上我浑浑噩噩的回到出租屋，

薛灵儿皱眉：“这太不公平了！“

“生活从来不公平，“唐明平静地说，“失业加上失恋，那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直到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喝得烂醉如泥，站在出租屋的窗前指着天空大骂命运不公。“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就在那一刻，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窗户。我最后的记忆是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奇怪的短信——'观测者协议已激活'。“

薛灵儿屏住呼吸：“然后呢？“

“然后我醒来了，但不是在我的世界，“唐明的眼神变得遥远，“我的意识漂浮在祖星的上空，像幽灵一样无法触碰任何东西，只能观察。后来我才知道，那道闪电和我的手机产生了某种量子纠缠，将我的灵魂投射到了这个宇宙，附着在祖星的量子场中。“

薛灵儿瞪大眼睛：“所以你最初是...一个幽灵？“

“差不多，“唐明点头，“最初的一年半，我只能看着祖星上发生的一切，无法干预。我见证了最后一批恐龙灭绝，看到了原始祖星人的崛起。那种感觉...“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被困在全息电影里，无法按下暂停键。“

薛灵儿若有所思：“这就是为什么你对祖星历史如此了解？“

“不仅如此，“唐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自己能微弱地影响某些人的思维——特别是当他们处于睡眠或恍惚状态时。我会在梦中给他们提示，引导他们做出某些发现或决定。“

薛灵儿突然恍然大悟：“所以祖星文明那些突破性的科技发展...“

“有一部分确实是我的'推波助澜'，“唐明承认，“但我只是加速了进程，真正的智慧属于祖星的科学家们。“他停顿了一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遇到马全高。“

“先驱大人？“薛灵儿惊讶地问，“他发现了你的存在？“

唐明露出怀念的微笑：“不完全是，他当时要去陈武国送信，正在被东齐国军队追杀，我发现他与我的灵魂契合度超过80%，我与他灵魂绑定后终于是能现身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对先驱大人如此信任，“薛灵儿恍然大悟，“他不仅是同事，更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的人。“

唐明点头，表情变得柔和：“马全高是我在这个宇宙的第一个朋友。他帮我建立了合法身份，让我真正成为了祖星文明的一员。“他顿了顿，“但有一个秘密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马全高。“

薛灵儿不自觉地前倾身体：“什么秘密？“

“我的灵魂手机，“唐明轻声说，“就是它带我穿越了宇宙。在这里，它成了我与量子场保持连接的媒介，也是我能使用那些特殊能力的源头。“

薛灵儿敬畏地看着那部手机：“它能做什么？“

“很多事，“唐明谨慎地回答，“加速，减速，暂停，甚至逆转时间，灵魂跃迁、灵魂震慑，摄取灵魂记忆，存储屏蔽灵魂，信息转化推送...“他犹豫了一下，“好像还能感知维度屏障的波动。三个月前，它开始接收到关于终焉之墙不稳定的警告信号。“

薛灵儿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一直在担心这个？“

唐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根据手机上的信息，终焉之墙的破损会导致高维生物入侵我们的宇宙。而武神显然知道什么，却闭口不谈，战魂星很可能是墙体的薄弱点之一。“

他猛地灌下剩余的威士忌：“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终焉之墙是连四级文明都难以理解的宇宙级现象，而我...我只是个被雷劈中的倒霉鬼，偶然获得了些特殊能力罢了。“

薛灵儿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唐明哥哥，你听说过'杞人忧天'的故事吗？“

唐明愣了一下：“什么？“

“这是我从你给的历史资料里读到的，“薛灵儿微笑，“古代中国有个杞国人，整天担心天会塌下来，地会陷下去，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唐明皱眉：“我知道这个故事，但...“

“但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那个杞人吗？“薛灵儿轻声打断他，“终焉之墙如果真的出现问题，那是神道盟三尊、星盟盟主那些宇宙级强者需要操心的事。而你，我们，只是一个二级文明的成员，为什么要提前为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灾难折磨自己？“

唐明张口想反驳，却突然停住了。某种顿悟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现：“我...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因为你背负了太多，“薛灵儿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从地球到祖星，从观察者到参与者，你一直在为不属于你的责任自责。但唐明，宇宙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担忧而改变它的运行法则。“

她伸手覆上唐明的手：“与其担忧无法控制的灾难，不如专注于我们能做的事——发展祖星文明，保护我们爱的人。如果终焉之墙真的出现危机，到时候我们再去面对也不迟。“

唐明长久地凝视着薛灵儿，眼中的阴霾逐渐散去。他反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比那部该死的手机更了解我。“

薛灵儿俏皮地眨眨眼：“那是因为我不用靠量子纠缠也能读懂你的心。“

两人相视而笑，休息室内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唐明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担：“谢谢你，灵儿。我想我确实需要有人提醒我，不要成为那个忧天的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