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血色元宵
苍梧村的夜空被纸灯笼染成血色,每盏灯笼下都垂着一串褪色的符纸。楚无涯缩在村口废弃的碾坊里,透过油灯昏黄的光晕,看见祠堂飞檐下悬挂的青铜铃——那些本该在十年前被雷劫熔化的铃铛,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时辰到——“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七个身披蓑衣的壮汉从祠堂冲出。他们抬着的黑篷车上,绑着一个穿红肚兜的女童,她手腕上的银镯与楚无涯藏在靴底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楚无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他在乱葬岗挖出这枚玉佩时,就注意到玉佩内部的裂纹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九“字。此刻裂纹突然渗出鲜血,沿着掌纹爬上脖颈,在皮肤表面凝成半朵凋零的莲花。
当壮汉们点燃河神祭坛的火把时,楚无涯突然感到鼻腔涌入一股腥甜的气味。这味道与他前世渡化白泽时使用的醍醐香惊人相似,只是此刻带着浓烈的铁锈味。
“放了我!“
女童的哭喊让楚无涯心头剧震。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火光中扭曲变形——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竟爬满了青黑色的鳞片。最可怕的是,当他转头看向河神像时,泥塑的眼眶中突然亮起两点幽绿的萤火。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影壁下的兰草上。楚无涯忽然发现那些枯萎的叶片正在疯狂生长,叶脉间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指尖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类的温度。
“祭品怎么跑了?“
打更人的梆子声从身后传来。楚无涯转身时,看见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影子末端竟分裂出九条细如发丝的狐尾。最中央那条尾巴缠住了祠堂门框,上面挂着的褪色符咒突然燃烧起来。
烈焰腾起的刹那,楚无涯的渡厄金瞳终于觉醒。他看到河神泥塑内部涌动着无数透明人影,那些人影脖颈上都缠着与他脚踝相同的金锁。当第一簇火苗窜上屋顶时,他听见虚空中有个声音在笑:“钥匙果然在你这里...“
楚无涯在逃亡途中被追兵逼至绝境。他纵身跳下村口的古槐树,却在落地时发现双脚踝的锁链突然发烫。九条金锁如同活物般蠕动,在空中织成一张血色罗网。
“你逃不掉的。“
青衣术士从罗网中走出,手中的青铜铃铛发出摄魂夺魄的嗡鸣。楚无涯突然看清对方袖口的暗纹——那分明是听潮阁的徽记。
剧痛中,楚无涯的渡厄金瞳再次爆发。他看见术士脚下浮现出阿九的九尾虚影,每条尾巴末端都系着一串风干的婴儿脚环。最中央的脚环上,赫然刻着自己左手的掌纹!
“原来如此...“
楚无涯突然笑了。他扯断腕间的玉佩,任鲜血滴在锁链上。九条金锁在血色中融为一体,化作一条缠绕在他腰间的赤链。与此同时,河神像的眼眶中坠落的绿光,竟与阿九的狐火产生了共鸣。
当楚无涯被逼至黄河岸边时,整条河道突然沸腾起来。浑浊的河水里浮现出无数青铜鼎,鼎身上刻着他前世渡过的妖魔名字。最深处那尊鼎上,赫然刻着“阿九“二字。
“要渡河?可以啊。“
阿九的声音从鼎中传来。楚无涯惊恐地发现,说话的竟是自己左手的掌心。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他看见阿九自愿跳进业火深渊,看见自己站在百鬼压圣柱顶端冷笑,最后定格在九尾狐的虚影缠绕着僧人脖颈的画面。
河水突然变得清澈。楚无涯在河底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个身披袈裟的渡世者,正用沾满鲜血的手指为他戴上玉佩。佛珠碰撞的声响中,他听见阿九在笑:“傻瓜,你渡了八万四千次众生,却从未渡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