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苍生祸害？
靠得实在太近了。入眼是一个陌生男人红得可怖的眼睛。
蓝水愿作为一只刚刚化形成人的蝴蝶，对周围的一切认知如白纸，也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此时此刻，这双红色眼睛的主人好像已经失去了耐心，手上用力掐得蓝水愿拼命挣扎。
就当蓝水愿快到极限的那一刻，脖子上的桎梏消失了，她大口呼吸着往后退。
男人眼中的红色缓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黝黑的瞳孔。
瞳孔中神色带着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蓝水愿直喘气，缓了一会儿后转头就跑。
她一只从未出过蝶谷的蝴蝶，多少年来独自待在谷中修炼，好不容易在谷中遇到除她之外的其他人，兴奋之余冲上去搭话，却没想到差点因此死了。
可她无论往哪里跑，男人都能以比她快无数倍的速度拦在她面前。
“我们无冤无仇，就此别过。”
对方一张冰雕脸，“我的东西，还给我。”
蓝水愿摊开手，原地转了一圈，展示自己一身薄衫根本不可能藏任何东西。
“我的蛇。”
蓝水愿突觉肩头有一股冰凉之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那东西就一直爬，爬到她的手上。
待她看清是什么东西，惊的不知所措，手舞足蹈的要把这条小指般细长的蛇甩开。
小蛇很灵活，攀附得很紧，吐着蛇信子又从她袖口钻进去了。
她最怕蛇了。
她也最讨厌蛇了。
在更早的时候，蝶谷还全是蛇——说来奇怪，虽名为蝶谷，可除了她再无别的蝴蝶——众多吐着信子的蛇到处爬，她怕得不敢在花苞中停留，更不敢停驻在树枝头。
蛇也伤害不到她，她为什么这么怕，她也不知道。这就像是天然的恐惧。
“你快拿回去啊，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它。”
男人几次试图将小蛇召唤回来，但都无济于事。
然后，小蛇扭动着身躯，没入了蓝水愿的眉心。
“诶？”她拍打自己的眉头，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出什么问题，说：“不是我啊，我不喜欢它，不关我的事。”
她急于给自己解释，害怕因为被误解偷了他的小蛇又被锁喉。
对方没说话，沉思了一会儿，道：“跟我走。”
“啊？”蓝水愿摸不着头脑，“去哪儿？”
她却没等来解释，只是双腿不受控制跟着他走。
蓝水愿几次搭话，对方不理她，只是问起名字的时候终于传来几个音节：“冷山遗。”
北疆雪原蛇族么？
蓝水愿记得她的纳物镯中有一本九州集，她因为极其讨厌蛇而多注意了几眼雪蛇一族。
她放出神识钻入手镯中，翻找着有关冷山遗的记录。
提起雪蛇一族，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冷山遗这号人物。
天赋异禀，但性格怪癖，少交流，据说还弑父夺位。虽天资聪颖，风评却不怎么样。
连普通蛇都怕的蓝水愿，脑中总浮现刚才的红眼竖瞳，这下更怕冷山遗了。
她不敢靠近他，也不想再和这个说一百句才回一句的冷石头说话，反正她被控制着跟他走，就放心的把神识一股脑钻进她的纳物镯中，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镯子自她化成人之后就自己出现在她手上了。
里面东西堆成山，还没待她仔细看看都有些什么，就被冷山遗突然的到访打断了。
现在反正也逃不掉，正好可以好好看一下。
有一张纸飘到她眼前。
水愿：
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时机已到，你已经成“蝶”。请答应我，不要去找你的记忆。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还有，远离你的同类。
还有，我爱你。
这封信并没有落款，不知是谁留下的。笔记略显潦草，似乎是匆匆写成。
蓝水愿不走寻常路，既然信中如此说，那看来她得去找她的记忆，寻她的同类。面对这么一封疑点重重的信，任何有一点点好奇心的人都不可能遵循信中所说。
镯中有很多奇珍异宝，还都贴心的附上了留言。这是什么宝物怎么使用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可任她怎么翻，都没找到有关蝶族的记载。看来是留下镯子的人有意抹去了这一部分。
蓝水愿的本体撞上什么东西，迫使她神识脱出镯子，回归本体。
她揉着额头抬头看，原来是撞上了冷山遗的后背。
这人不知为什么停下来了。
眼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蓝水愿原地踏步，走不出去。
这也是她蝶形时期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的原因。
不过她的手镯中记录了出去的方法。
“看我干什么，我也不想被困在这儿啊。”几百年的束缚，她当然想立马飞出去，去看看除蝶谷之外的地方。
看九州集中记录的南疆风景，人间繁华，还有西海日出。
但她不准备和这个差点掐死她的人一起走。
冷山遗伸出手去探这道结界，试图把它震碎。
“你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这个结界？”
蓝水愿从未在此见过其他人，她一直认为结界阻止她外出也阻隔了外人进入。
眼前这冷石头是多少年来第一个进来的人。而且根据镯中九州人物集，冷山遗虽然天资卓越，但尚年轻，远没有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能力。
书中提到此结界是上古阵法，非施阵人告知，是绝不可能破解的。
可冷山遗甚至感受不到这个结界的存在。他探不到任何结界的气息。他无需破解，就可自由出入。
“你叫什么名字？”
哪有人无视别人的话又提问的。
“我问，你答，你问，我答，这才公平。”
冷山遗却不打算再多废口舌。黝黑的瞳孔缓慢变成暗红色竖瞳，蓝水愿动不了被迫直视他的眼睛。
这竖瞳中仿若水流流动，让直视它的人随着波纹旋转，然后失去意识。
蓝水愿就这样沉入这汪红色深潭，有问必答。
“蓝水愿。”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
冷山遗终止了“审问”。
她什么都不知道。
“喂！你……”
她真是有些讨厌面前这个冷石头了。
正好试试镯中的各种宝物。
蓝水愿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拳头般大小。
冷山遗的实力似乎和书中记载有些出入，并且也不知道这书是多少年前记录的，作者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冷山遗还是毛头小子，现在时过境迁，内力有多深厚她不知道。
所以蓝水愿只能从品质分类中找出一个中上的宝物来对付他。
除了这些宝物她自身没有任何保命手段，这些东西用一件少一件，想想真的是肉痛。
冷山遗看到这颗珠子，瞳孔收缩，竟想伸手去抢夺。
蓝水愿立刻将其捏爆，顿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炸响，倾盆大雨降下。
此珠名为雨阵珠，身处阵中的人会失去方向感，大雨中迷失自己，并且雨中人最害怕的事情会在雨幕中一遍一遍的上演。
蓝水愿没别的能力，胜在敏捷，早已把大雨甩在后面。
让他好好享受这一场雨，她可要去找出去的方法了。
蝶谷的地形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很快就找到信中所说的地方。
在一处河流中，凸起一座小山丘，几根藤蔓交错纵横，上无叶子，其中心出生出一朵紫色的花，色鲜艳。
这花自从蓝水愿有记忆起，就一直在这里，她作为一只蝴蝶，自然是想试试这看起来与众不同的花所产的花蜜。
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因为她以前无法靠近这座山丘。
蓝水愿看着自己的手，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她真的挺怕疼的。
随即把心一横，比起出去外面的世界，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
她狠狠的把食指咬破了，将血滴在结界上。
结界以血滴为中心，一圈一圈的波澜漾开，结界就这么消失了。
信上只说“将八藤花食之，可灵力大增，于结界来去自如。”但没说要怎么食用啊。
蓝水愿拿着花犯了难。
直接生吃么？
既然没细说，那看来怎么食用并不讲究。
她一口塞进嘴里，嚼嚼嚼，咽了下去。
涩涩的，微苦，又有点回甘。
这可是她修成人之后第一次吃食物，如果这八藤花能算作食物的话。
没过多久，蓝水愿就感觉体内一股力量四处乱撞，撞得她也随着东倒西歪。又过了好一会儿，力量分散融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种浑身力量爆满的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她兴冲冲的跑到结界边，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的用手去触碰结界。
先是她的手穿过了结界。
然后是肩膀，到整个身体。
怔愣了一会儿，蓝水愿便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
她！终于！！自由了！！！
她要尝遍九州所有的花蜜，在每一棵树上停留，从南走到北。
她蹦蹦跳跳着幻想美好生活，却被几黑衣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蓝水愿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孤独了几百年，只是觉得很兴奋。
但她打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根袭来的绳子捆住了。
“各位，有话好好说啊。”她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
难道短短几刻钟，她就要再消耗一件宝器吗？那就算有再多也不够用的呀，外面的世界也太危险了。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就有一个人上前来扛她。
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蓝水愿动用灵力没能挣断，她现在还没能把八藤花的灵力全部吸收炼化，体内那点灵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诶，就这么成了待宰的羔羊。
不知这冷脸是不是外面人的特色，这几位带着她一番赶路，中途硬是一句话没说。
并且他们明显是在躲着什么人，一边赶路一边躲藏，好像很怕被发现。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那她就要搞些大动静了。
蓝水愿被禁了言，呜呜呜呜呜的表达自己的诉求，离她最近的那个蒙面人似乎终于受不了她，给她解了禁。
“有话快说。别说废话。”
“我要上厕所。”很言简意赅。
对方不耐的看着她。
“我只是一只刚化形的小妖，不信你测测我的灵力，我不辟谷。又饿又想上厕所。”
对方不为所动。
“那好啊，那我就这样上厕所，反正我也不在乎。”
对方眼露嫌弃之色。
眼看就要说服这位小兄弟，另外一个偏偏插话进来：“这件事情出不得任何差池，老大，莫要多生事端。”
再另外一个又道：“祸害苍生的妖，不必多理会。”
谁祸害苍生？
蓝水愿一头雾水。
“我灵力低微，祸害什么苍生，莫名其妙被绑，又扣上一个罪名。”简直太过分了！
第三人道：“现在不是，将来也是。”
蓝水愿满头的问号，还能这样定罪名的。
她开始不喜欢外面世界的人了。
这时，几道气刃袭来，三人为了躲避退出去几丈远。
蓝水愿心里一喜。
人来了！
虽然不知黑衣人一直小心翼翼躲避的人是谁，但她愿意赌一把总比一言不发就将她抓走要好。
如果来的同样是个坏人，那也没关系。
变数越多，生机也越多。
反正她有宝物傍身。
于是她作为一只蝴蝶，悄悄在沿途撒下自身的鳞粉。她的鳞粉比较特殊，在阳光下很明显。可以给后面的人指路。
当蓝水愿看清她的“生机”，她傻眼了。
来人是冷山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