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入伙
刘讼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年轻时的诸多画面。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在回味往昔，缓缓说道：“回想当年，在柳嫣这般年纪时，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整日在讼馆里埋头苦学律法条规，跟着师父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讼师行当里闯出一番名堂。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如何打赢官司，如何让当事人满意，可不像柳嫣这般，专挑大理寺审结的案子。”
顾漪霞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处，像是透过墙壁看到了柳嫣此刻离开的身影，“是啊，这丫头的执拗，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当初我在江湖中闯荡，也是凭着一腔热血，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只要认定了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可历经风雨，才明白这世间之事，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刘讼放下茶杯，神色认真起来：“顾堂主，既然这样，为何不干脆出手帮她一把？以您的威望，若要开口，也并非难事。这案子若能翻案，对咱们正和堂而言，也是一次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顾漪霞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子舒，你不明白。这案子背后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整个正和堂都可能被卷入深渊。我虽欣赏柳嫣的勇气，可也不能拿全堂上下的安危去冒险。”
刘子舒微微挑眉，讪讪道：“您这般做法，实则与默许无异了吧？
顾漪霞站起身，踱步至那盆新栽的光杆芍药前，俯下身，双手稳稳地握住花茎基部，稍一用力，便将其连根拔起。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感慨：“年轻人嘛，总归是要闯一闯的，不撞了南墙怎么能叫年轻人呢！”
那么顾漪霞嘴里的‘年轻人’正一往无前的朝着‘南墙’撞去，顺便还想拉上另一个稍加稳重的‘年轻人’——秦瑶
秦瑶在听完柳嫣将林羽事件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后，稍加思索便成了‘撞南墙’小队的成员之一。柳嫣大为惊喜，又觉得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秦瑶的脸颊，下手还挺重，秦瑶“哎哟”一声，吃痛地皱起眉。
“你干嘛呀，柳嫣！”秦瑶揉着泛红的脸颊，嗔怪道。
柳嫣这才如梦初醒，一边连连道歉，一边紧紧抱住秦瑶：“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你真的能答应一同办案。”
“我就是有一事不明。”秦瑶捂着半边脸，疑惑道：“既然顾堂主都不愿插手，你为何非要蹚这趟浑水？”
柳嫣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说自己为的是侠义之气，匡扶正义这等冠冕堂皇的话吧！”
秦瑶挑了挑眉，轻轻揉着仍有些发疼的脸颊，似笑非笑地道：“难道不是？我瞧着你平日里嫉恶如仇，碰上这种冤屈之事，有此等反应倒也正常。”
柳嫣的确怀揣还天下之公正的大义胸怀，但她总归是个凡人，是凡人就要面对现实，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都是凡人生存要考虑的事情，虽说柳家不穷，但被她那个渣夫折腾一通下来，也是掏空了一半的家底。
柳嫣怎可能继续扒皮父母，唯有依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挣得安身立命的营生才是正途。自上次撞见陈靖远骚扰秦瑶，一番对峙后，她在老陈面前也不装温顺了，确实硬气了。可老陈心眼多，拿捏住了她的要害，此后只分给她些撰写诉状、调解邻里纠纷这类鸡毛蒜皮的小活儿。
这般辛苦忙活一个月，还没有刨去房租，到手也就将将一贯钱。但她如今还得养活秋月和百灵两个人，三张嘴等着吃饭，这点微薄收入，实在是捉襟见肘。
所以别怪她铜臭，的确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柳嫣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侠义之气，匡扶正义，这些自然是我心中所向往的。林氏夫妇也的确可怜，我也是有心要帮他们的。可咱俩总归要吃饭吧，这一个案子下来除去交给堂里的分成，甭管剩下多少，咱俩四六开，怎么样？”
“你六，我四。”秦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仗义！”柳嫣此刻对秦瑶慷慨大为钦佩，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秦瑶回抱住柳嫣，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既然决定一起干，咱们就得好好谋划谋划，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你看看我这个思路对不对啊。”
柳嫣顿了顿，建议道：“我与林氏夫妇约定的是两日后在茶肆见面，这两日我是想调查一下他们所提供的线索的真实性，你看，单凭一个册子不足以证明林羽被同窗欺辱，也有可能是他父母伪造的。”
她喝了口水继续：“另一面，我还想去案发附近看看，能不能查到新线索。若以上均属实推断，就要去调查动机，最好有佐证和证人，这样才有把握翻案，否则，我真得卷铺盖走人了。”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逻辑清晰，环环相扣，咱们就先按这个方向调查试试。林氏夫妇提供的线索，不管是真是假，都得仔细甄别。”
秦瑶之所以对这案子上心，觉得有诸多可查的疑点，实则源于她自身也曾与柳嫣遭遇过类似的刁难。在这讼师行当里摸爬滚打数年，她尝尽了世态炎凉。
在正和堂，高等讼师对末等讼师的打压屡见不鲜，平日里同僚间交流，皆是话里有话，说一句留半句，让人猜不透心思，着实令人烦闷。
可柳嫣不同，涉案初期，便能坦诚直白地交底，毫无保留地分享想法，这在秦瑶眼中，是极为难得的品质，足以证明柳嫣值得深交。
况且，柳嫣为了自己，不惜得罪老陈，这份挺身而出的仗义，秦瑶一直铭记于心，始终耿耿于怀。
在她心中，能愿意与她这种人交好的，这份恩情重如泰山。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量，柳嫣这个朋友，她认定了，这春仁案，她也决心要与柳嫣并肩查个水落石出，不为别的，只为心中那股对正义的执着，也为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