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针锋相对
群雄进得禅院，见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无佛像，大殿虽也极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不如，进来还不到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后来者更无插足之地。
左冷禅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
群豪中有人大声道：“不用客气啦，只不过人太多，这里站不下。”
左冷禅道：“由此更上二百步，是古时帝皇封禅嵩山的封禅台，地势宽阔，本来极好。只是咱们布衣草莽，来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有识之士未免要讥刺讽嘲，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古代帝皇为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禅泰山，或封禅嵩山之举，向上天呈表递文，乃是国家盛事。这些江湖豪杰，又怎懂得“封禅”是怎么回事？只觉挤在这大殿中气闷之极，别说坐地，连呼口气也不畅快，纷纷说道：“咱们又不是造反做皇帝，既有这等好所在，何不便去？旁人爱说闲话，去他妈的！”说话之间，已有数人冲出院门。
左冷禅道：“既是如此，大伙儿便去封禅台下相见。”
林平之心想：“左冷禅故意让众人挤得难以转身，目的就是想要众人去封禅台，只是自己不出口，却由旁人来倡议而已。”又想：“这家伙野心勃勃，居然去封禅台行事，俨然以皇帝自居么？活得不耐烦了！”
封禅台为大麻石所建，每块大石都凿得极是平整，想像当年帝皇为了祭天祈福，不知驱使几许石匠，始成此巨构。林平之细看时，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已涂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补上，显然这封禅台年深月久，颇已毁败，左冷禅曾命人好好修整过一番，只是着意掩饰，不免欲盖弥彰，反而令人看出来其居心不善。
群豪来到这嵩山绝顶，都觉胸襟大畅。这绝巅独立天心，万峰在下。其时云开日朗，纤翳不生。令狐冲向北望去，遥见成皋玉门，黄河有如一线，西向隐隐见到洛阳伊阙，东南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
只见左冷禅正在邀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登上封禅台去。
方证笑道：“我们两个方外的昏庸老朽之徒，今日到来只是观礼道贺，却不用上台做戏，丢人现眼了。”
左冷禅道：“方丈大师说这等话，那是太过见外了。”
冲虚道：“宾客都已到来，左掌门便请勾当大事，不用老是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了。”
左冷禅道：“如此遵命了。”
左冷禅向少林、武当掌门两人一抱拳，拾级走上封禅台。上了数十级，距台顶尚有丈许，他站在石阶上朗声说道：“众位朋友请了。”
嵩山绝顶山风甚大，群豪又散处在四下里观赏风景，左冷禅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
众人一齐转过头来，纷纷走近，围到封禅台旁。
左冷禅抱拳说道：“众位朋友瞧得起左某，惠然驾临嵩山，在下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已然风闻，今日乃是我五岳剑派协力同心、归并为一派的好日子。”
台下数百人齐声叫了起来：“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左冷禅道：“各位请坐。”群雄当即就地坐下，各门各派的弟子都随着掌门人坐在一起。
左冷禅道：“想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忝为五派盟主，亦已多历年所。只是近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与五岳剑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均觉若非联成一派，统一号令，则来日大难，只怕不易抵挡。”
忽听得台下有人冷冷的道：“不知左盟主和哪一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过了？怎地我们都不知其事？”说话的正是林平之。他此言一出，显见华山派和恒山、衡山均不赞成合并的了。
左冷禅道：“兄弟适才说道，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五派非合而为一不可，其中一件大事，便是咱们五派中人，自相残杀戕害，不顾同盟义气。我五岳剑派合而为一，是我五派立派以来最大的大事。几位掌门虽然有事未到，却也都是赞同的。东岳泰山派玉玑子道兄，是也不是？”
泰山派天门道长见左冷禅越过自己，直接找自己师叔询问，脸色很是难看。
玉玑子道人站起身来，得意洋洋的说道：“五岳剑派并而为一，于我五派上下人众，惟有好处，没半点害处。只有像某些私心太重之人，贪名恋栈，不顾公益，那才会故意反对。左盟主，在下代表泰山派弟子，于五派合并的大事，全心全意赞成。泰山全派，决在你老人家麾下效力，跟随你老人家之后，发扬光大五岳派的门户。倘若有人恶意阻挠，我泰山派首先便容他们不得。”
泰山派中百余人轰然应道：“泰山派全派尽数赞同并派，有人妄持异议，泰山全派誓不与之干休。”这些人同声高呼，虽然人数不多，但声音整齐，倒也震得群山鸣响。
天门道长所在的泰山派几乎全部叛变，他气得肝胆俱裂，但却无可奈何。
林平之呵呵一笑，运足真气，声音在每个人耳边轰隆作响，一下子把泰山派的声音压了下去。
他道：“华山派自祖师爷郝大通真人创派以来，已有二百余年。华山弟子无能，愧对先祖，可是这二百多年的基业，说甚么也不能自我等手中断绝。左盟主要想并派，泰山派又赞同，而华山派却不能从命。这样吧，咱们求同存异，互相也不难为。嵩山派与泰山派自去合并，我们也不干涉。华山、衡山和恒山三派退出，你们也别管！”
林平之身后华山、衡山和恒山三派弟子也齐声高呼，“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人数远多于泰山派，声音引得群山回荡。
其他宾客均是大感意外，刚刚开始，嵩山派就与华山派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三派更是全由林平之这个年轻小辈行事，更是奇怪！究竟是过分托大？还是成竹在胸？就看林平之这个小辈实力如何了！
左冷禅冷冷的道：“林长老在这嵩山绝顶放言高论，将天下英雄视若无物，也不把我这个五岳盟主放在眼里，意欲如何？”
林平之哈哈一笑，道：“左掌门，天下英雄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你我既然有了分歧，都是江湖儿女，不如手上分个胜负。在下和你二人抛砖引玉，先来过过招如何？”
此次来到嵩山的群雄，除了五岳剑派门下以及方证大师、冲虚道人这等有心之人外，大都是存着瞧热闹之心。这些江湖上好汉最怕的是长篇大论的争执，若个个似左冷禅那么满口仁义道德，说到太阳落山，还是没了没完，那可闷死人了。
是以众人一听到林平之说出“比武”的要求，登时轰天价叫起好来。群豪上得山来，如果五岳派中众高手大战一场，好戏纷呈，那可太过瘾了。因此群雄鼓掌喝采，甚是真诚热烈。
群雄纷纷喝彩：“林少侠快人快语，就在剑上比胜败。”
“胜者为发号施令，败者听奉号令，公平交易，最妙不过。”
“左先生，下场去比剑啊。有什么顾忌，怕输么？”
“说了这半天话，有甚么屁用？早就该动手打啦。”
一时嵩山绝顶之上，群雄叫嚷声越来越响，人数一多，人人跟着起哄，纵然平素极为老成持重之辈，也忍不住大叫大吵。这些人只是左冷禅邀来的宾客，五岳派是否并派，谁当掌门，本来跟他们毫不相干，他们原也无由置喙，但比武一事，大有热闹可瞧，大家都盼能多看几场好戏。这股声势一成，竟然喧宾夺主，变得若不比武，这并派之事便无法决定了。
林平之见众人附和己见，心下大喜，叫道：“左掌门，你如不愿和在下比剑，那么当众宣布决不并派，那也不妨事。咱们一切照旧！”
群雄纷纷叫嚷：“比剑，比剑！不比的不是英雄，乃是狗熊！”
嵩山派各人已经被林平之刚才所震吓，知道左冷禅未必有胜他的把握，但要说左冷禅不能跟他比剑，却也举不出甚么正大光明的理由，一时都皱起了眉头，默不作声。
左冷禅出言道：“林长老，你再在怎么也只是华山的长老。你我二人一决雌雄，就直接决定是否并派的大事，五岳剑派五派，未必服气！这样吧，每一派派出一人代表比武出战，分为同意一方和不同意一方，三局两胜，这样大家也无话可说。”
林平之哈哈一笑道：“我刚才都说了，并不并派与我们三派无关！我现在在此，一人一剑，挑战所有反对我们三派脱离五岳剑派的，一个也好，十个也好，通通上来，我林平之皱一下眉毛，就不算好汉！”
林平之说得慷慨激昂，豪气漫天，引得众位英雄纷纷叫好，纷纷叫嚷：“比剑，比剑！左冷禅你上呀！堂堂五岳盟主，怎么像个娘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