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论

第一节　研究背景

有史以来，人类社会的发展都是以人类自身为尺度。到了工业社会，人类对自然表现出彻底而强大的主体性原则。作为国际经济关系的主要参加者，跨国公司在推动经济全球化，提供全球公共产品，促进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传播，在解决发展中国家的贫困、就业、交通问题等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同时通过排放温室气体、不持续利用生物资源以及生产有毒有害物质和废物对全球环境产生负面影响。例如，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就有文献记载，“跨国公司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量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50%以上”。而生物多样性成为跨国公司开发与作物、药物和粮食有关的新技术和材料的主要资源。跨国公司还广泛参与开发可再生和不可再生资源，特别是石油勘探、采矿和林业。此外，跨国公司，尤其在化学和制造行业，负责大部分有毒化学品和危险废物的生产和管理。

与跨国公司外国投资相联系的国际资金流动对环境可持续性具有重大影响：国际资金流动的日益加速超出或阻碍了各国为保护环境而对跨国公司进行管理或控制的能力和所做出的努力。此外，有关自然资源管理服务（如水务设施）的私有化，使各国政府可能无法对跨国公司进行适当管制，以确保基本服务的价格公平和考虑对环境影响的合理性。总的来说，“跨国公司更多地以短期业绩、竞争和零碎的环境管理方法为指导进行机构运作，为更多国家甚至全球带来环境损害的可能性”。

关于跨国公司产生的环境损害，从它们不规范经营所引发的重大事故足以说明。1983—2002年，仅采矿部门就发生了150起重大环境事故。在很多情况下，公司、应急机构和社区没有对事故给予必要的分析和充分的处理，从而加大了污染程度和公共健康风险。例如，20世纪90年代，德士古公司（Texaco）在厄瓜多尔的石油开采活动导致4.64亿桶被碳氢化合物和其他致癌金属污染的废水排入河流。这给厄瓜多尔当地居民的传统土地和国家公园，以及秘鲁的一些河流都造成了严重污染。又如，澳大利亚一家矿业公司的子公司在20世纪90年代每年直接排放约4000万吨废石和3000万吨尾矿，造成巴布亚新几内亚奥克泰迪河的大规模污染。这一事件不仅破坏了河道沿线居民的传统生计，而且对河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和邻近雨林造成不可修复的毁坏。更为人熟知的印度博帕尔惨案，因化学储存设施泄漏，三天内造成7000~10000人死亡，地下水和土壤污染毒素浓度超过限值的6~600倍。直到现在，很多受损害的地区生态环境仍未得到修复。

随着“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中国对外投资得到迅猛发展。《2022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指出，“自2003年发布年度对外直接投资统计数据以来，中国已连续11年位列全球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前三，对世界经济的贡献日益凸显。2022年的流量是2002年的60倍，年均增长速度高达22.8%。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累计对外直接投资达1.51万亿美元，相当于存量规模的54.9%，连续七年占全球份额超过一成，在投资所在国家（地区）累计缴纳各种税金4432亿美元，年均解决超过200万个就业岗位，中国对外投资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中的影响力不断扩大。”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长期以来稳居全球前三。公报援引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United Nations Conference on Trade and Development, UNCTAD）《2023世界投资报告》有关数据计算得出，“202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占全球当年流量、存量的10.9%和6.9%，流量列全球国家（地区）排名的第二位，存量列第三位。”“2022年末，中国境内投资者共在全球190个国家（地区）设立对外直接投资企业4.7万家，较上年末增加近1000家，遍布全球超过80%的国家（地区）。”这些数字足以表明，作为一个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中国已成为一个重要的直接投资输出经济体。

从地区分布来看，由于地缘、文化、经济状况等原因，亚洲成为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的最重要目的地。从202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地区来看，流向亚洲的投资为1242.8亿美元，占当年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76.2%；流向北美洲的投资为72.7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0.5%，占当年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4.5%；流向大洋洲的投资为30.7亿美元，比上年增长44.8%，占当年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1.9%；流向拉丁美洲的投资为163.5亿美元，占当年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10%。从产业分布看，除第三产业外，中国的海外投资主要投向加工制造、基础设施建设、采矿和自然资源开发（见表1-1）。因为产业分布以及部分企业的国有属性，使得西方一些学者、媒体和非政府组织认为此举会对东道国带来不利后果。

表1-1　202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部分行业分布情况

数据来源：2022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根据解决投资争端国际中心（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Settlement of Investment Disputes, ICSID）2023年的统计，其审理的争端中涉及石油、天然气及矿业的纠纷占2023年新收案件的27%；其次是电力及其他能源，占15%（见图1-1）。所以，中国企业对高环境风险行业的境外投资必须谨慎。

图1-1　2023年ICSID新收案件分布情况（按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