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对峙
几天前
华丽的禁城内，百官挤在狭小的通道里，等待前方大门的开启。
人头涌动，从正上方看去，紧凑的黑色圆颅你推我挤，缓慢移动时则像是在尝试解开一团乱麻。
声音嘈杂，声响却很小，大都窃窃私语，唯恐被他人听到。
“听说了吗，东南大乱啊！”
不知是哪位官员说的一句，落在热闹的人群中也未激起涟漪。
仔细聆听，嘈杂的声音中大都出现“东南”二字。
霎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恭迎吕相国！”
只见原本就狭窄的通道，人群硬是分开到两侧，好似一条河流从中被斩断。
站在墙边的人都被迫紧贴墙面，只因道中的官员惊慌地往身后挤去，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
混乱不堪的黑线团刹那间就变得井井有条，成了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黑线。
一架由十二个奴仆挑着沉重的轿子，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臣，身穿一袭红袍，其上纹有各式猛兽图案，极尽尊贵。
两侧黑压压的人群让开主干道后，露出了最前方的几名官员，他们同样身穿红袍。
顺着人群的视线看去，他们面带笑容，微微点头示意，算是对来者打了个招呼。
座驾到达他们面前后，老者也不得不由佣人搀扶着到达地面，扬了扬衣袖，轻轻应答一声后，脸上却并未露出笑容，反而一脸凝重。
“我已经老了，但我那不成器的小子还年轻，还望几位能多帮忙照看。”
他的声音沙哑，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地从喉中强挤出来。
“相国大人言重了，您七次向皇上乞骸骨都未能如愿，实在是因为我大天朝少不了您啊，还望您能多保重身体。”同样年迈的老臣拱了拱手，真挚地说道。
为首几人中一名较为年轻的官员接着补充道：“是啊，大人您现在还所言甚早，至于吕公子，人中龙凤，就更不需我等几人的关心了。”
尽管后一句用着略带嘲讽的语气说着，但他讲起话时，还是依照礼仪向吕相国鞠了一躬。
“唉！”
吕相国重重地叹了一声，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宫廷的大门随着一声嘹亮的钟声开启了，沉重的朱门划过粗糙的青石道路，发出隆隆声响。
百官也随之进入宫中，登上台阶，进入大殿。
大殿内
“想必诸位都得知东南汉王反叛一事，吕千，你怎么看？”
端坐主位的皇帝神色平静，难以揣摩。
大殿内很安静，只听得到一人的声音，就连皇帝面前摇摆着的珠玉碰撞声都十分清晰。
听到皇帝传唤后，老者向外迈出一步，双手环抱于前，低头答道：“陛下，据臣所知，炎徽州乃边境重地，汉王乃先帝钦点，仁厚亲民，此事疑点重重，不可不察。臣以为可以派使臣前去交涉，若汉王归降，则此事并非汉王所愿，若是反抗，以我天朝国力，再派大军前去，定能成功平叛。”
珠帘后的天朝皇帝听完后并未做出回应，而是问向另一个官员：“兵部尚书，平叛汉王，需要多少兵力？”
只见一名身穿红袍的官员，挽着衣袍，同样向外迈出，才入中年的他对比于吕千，动作则显得十分干净利索。
“回陛下，只需十万。但圣人有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臣认为相国大人所言甚是。”
平叛事小，调兵事大，战争一旦开启，就难以停止。因此，当吕相国说出和平解决的方案后，其他官员大都附和，极少反驳。
而之前那几名红袍官员，大都默不作声，皇帝询问时，也只是暗示另有他法。
认真听完各位官员汇报后，只见主位的皇帝缓缓闭上双眸，陷入沉思。
百官皆在台阶下匍匐，等候旨意。
“御林苑史。”
“臣在！”听到传唤后，一位小官扶了扶官帽，他有些慌张，咽了咽喉咙后，连忙起身回复。
“听说上周御林苑有只猛虎外逃伤人。”
停顿一息后，小官才确认到皇帝已经说完，再次回道：“确有此事。”
“这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上，已将猛虎当街宰杀。”
“好，赏金十两。”他的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如同鼓点敲击每位官员的心，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就退朝吧。”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不出任何情感，底下的官员却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圣上且慢！臣以为汉王一事处理不妥。昔日灵帝纵容各路诸侯，以致皇权分崩离析，烽火四起，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当初听从东方相国一言，何至于此。臣以为当今汉王，亦是往日诸侯，平叛之事，迫在眉睫，宜火速出兵！”
一位年轻的官员站了出来，这番话一直压在他的心底，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他并不是吕千一派的，因此一旦发言不符吕相国，难免受排挤。
但皇帝最后的一番问话，却将众臣点醒，一只猛虎逃跑，上街伤人不过是小事，皇帝又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皇帝不但问起来，还嘉奖御林苑史，答案就不言而喻了。此“猛虎”也指“汉王”。
其他官员也迅速反应过来，一一上奏，原本主和的官员竟也开始主战起来。
而那名吕相国仍旧一言不发，这样的场景他已见识过不下七次，这也是他为何想要告老还乡的原因，意见得不到皇帝的认可，他做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既然如此，照各位意思去办吧。”当主战的意见以压倒性的姿态战胜主和后，皇帝下达了最终指令。
其实直接下诏平叛也不是不行，但在朝堂上看百官对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乐趣，也是一次观察，他要弄清楚谁才是当今的掌权人。
“吕千，你留下来，其他人退下吧。”
很快，人群如退潮般散去，只有几人在离去时偷偷回望。
等到殿内官员彻底离开，皇帝又摆了摆手，让身侧的下人也暂时离开。
“吕晟回京了吗？”
“还未，但药材已搜集完，下周之内……”
皇帝摆了摆手，打断了吕千的话语，接着说道：“赶紧让那小子回京，别整天在外惹事，省得他们说闲话。”
“这小子就是心定不下来，臣这就把他抓回来。”
“依我看，年轻人就应该早点娶个女人回家。”
听到这话，饶是吕千也难掩心中激动之情，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挺起，意识到这点后，他又迅速地恢复到老态龙钟模样。
“陛下所言甚是。”
这句话，他是低着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