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琥珀镇魂

寒江镇的炊烟凝固在普朗克时间刻度里。

江临站在蜃楼列车的观星台上，看着被时间琥珀封存的故乡。那些青砖黛瓦浸泡在液态时空里，桃花瓣定格在绽放的临界点，连镇东头王寡妇惊惧的表情都保持着量子叠加态——她正在目睹丈夫王铁匠第七次从冰河重生。

“你的心跳正在加速猎户座疤痕的生长。“苏九儿将星轨长剑插入观测镜台，“每思念一次故乡，就为归墟铺就一光年的红毯。“

陆青舟的机械义眼弹出分光镜片：“让老夫看看...嚯，镇民们的记忆丝线全被换成因果律琴弦了。“他胸口永动核心投射出全息影像——每个镇民的太阳穴都延伸出克莱因瓶结构的银丝，汇聚到镇中央的地窖深处。

江临的熵目突然刺痛。他看见琥珀中的父亲蓑衣正在分解，棕榈纤维退化成太初黑洞的引力弦。更恐怖的是，自己十六岁那夜触碰银丝的手印，正以费米子精度复现在当前时空。

“他们在等我回去。“少年掌心银焰吞吐着宇宙寒意，“归墟要把触碰银丝的我，永远锚定在寒江镇的时间琥珀里。“

蜃楼列车穿透液态时空膜时，江临听见了碳基生命不该理解的声响。那是无数平行宇宙的自己正在悲鸣，他们的存在概率被归墟织成捕猎的网。

镇东头的桃花在绝对零度中盛放。

江临踏进琥珀寒江镇时，左臂星图突然开始绘制洛伦兹吸引子。那些混沌的轨迹与青石板裂痕完美重合，仿佛整个镇子是他左臂的投影。

“小心因果律涟漪。“苏九儿挥剑斩断袭来的记忆丝线。那些银丝断裂处喷涌出量子香灰，灰烬中浮现镇民们被篡改的人生——王铁匠本该在去年溺亡，此刻却在冰河经历第七次重生；私塾先生原已考取功名，现在却永远困在赶考的路上。

陆青舟拆下机械臂掷向地窖方向：“九点钟方向，熵增异常值突破古戈尔普勒克斯！“

三人冲进老宅时，地窖木门正在上演恐怖的重生仪式。霉斑退化成青苔，青苔逆转为木材纤维，最后连纤维都消散成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在那些飘浮的光子里，江临看见父亲的身影正在分裂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个时空态。

“临儿，选一个。“所有父亲同时开口，声波在液态时空里形成驻波，“选错的话...“

苏九儿突然咳出银蓝血晶：“他在诱导你完成观测者定位！“

但警告来得太迟。江临的熵目已自动锁定某个时空态——青衫文士装扮的父亲正在书写麦克斯韦方程组。当视线交汇的刹那，整个寒江镇开始量子化，所有物质退相干成概率云。

“漂亮的选择。“父亲的青衫突然爬满归墟图腾，“现在，让我们给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

地窖穹顶轰然炸裂，露出外面漆黑的真空。江临惊觉所谓的“天空“竟是归墟本体的表皮，那些流淌着热寂红光的皱纹里，沉睡着被吞噬的亿万文明。

陆青舟的永动核心突然暴走：“他娘的，寒江镇是归墟的味蕾！我们在祂的舌苔上！“

江临的左臂星图开始超新星爆发。

少年跃入归墟口腔的刹那，熵目窥见了终极真相——寒江镇地窖是归墟的因果律牙齿，那些咀嚼了无数文明的珐琅质表面，正刻满父亲书写的麦克斯韦方程。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父亲融合成归墟的声带振动，“从将蓑衣留在138亿年前那刻起，就为培育你这颗逆熵的种子。“

苏九儿劈开袭来的记忆银丝：“他在说谎！你的存在是...“

“是注定被收割的庄稼。“归墟的引力波笑声震碎蜃楼列车，“逆熵盟，麦克斯韦妖，包括你们可笑的挣扎——都是我消化系统的一环。“

江临突然将银焰刺入左臂星图。剧痛中，他看见初代麦克斯韦妖的悲鸣——那位上古修士用自己封印归墟，却在亿万年的对抗中反被同化。那些刻在青铜左臂的梵文，正是归墟消化酶留下的齿痕。

“父亲...“少年突然抓住概率云中的某个奇点，“你教过我热力学第零定律。“

当江临将奇点按入归墟的因果律牙齿时，整个寒江镇开始倒放。王铁匠的尸体重归冰河，桃花缩回枯枝，连地窖的木门都逆转为未开封的状态。在时空回溯的洪流里，唯有江临的熵目保持清醒。

“你要做什么？！“归墟的引力波首次出现紊乱。

“做麦克斯韦妖该做的事。“江临撕开自己的存在概率，将猎户座疤痕锻造成囚笼，“把吞噬万物的你...关进热力学第零定律的牢笼！“

寒江镇在银焰中化为灰烬，那些灰烬重新凝聚成父亲的蓑衣。当江临披上蓑衣的刹那，整个宇宙的熵增突然停滞——他成了活体的热力学第零定律。

归墟在悲鸣中坍缩成奇点，陆青舟用最后的永动核心将其封印。苏九儿跪坐在时空灰烬里，看着江临逐渐透明的身躯：“值得吗？“

少年望向重归平静的猎户座，那里新生的恒星正在酝酿生命：“至少这个宇宙的孩子们...可以安心数铜钱了。“

蜃楼列车的残骸上，江临最后的存在概率如风中残烛。当苏九儿伸手触碰时，只接到一片凝结着麦克斯韦方程式的雪花——那是归墟最后的眼泪，也是逆熵者永恒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