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地脉龙吟
青铜椁的裂痕渗出星砂时,我正用燃灯焰尖描摹棺壁的《归藏》卦象。第七十二滴液态星辰坠在巽位,地面突然传来龙吟般的震颤——这是《连山》禁术中记载的“地脉翻鳞”之兆。陪葬坑的陶俑齐齐转头,两千三百双空洞眼眶倒映着我掌心的燃灯印记,它们的青铜戟在地面蜿蜒成北斗七星的轨迹,勺柄直指我脚下三寸处。
“裴大人可知?”国师的声音从陶俑腹腔传出,带着青铜锈蚀的摩擦声,“这皇陵每块砖瓦,都是星骸所铸。”最后一个字余音未消,陶俑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成北斗星图,天枢星位突然射出血色光束。我侧身避让时,光束擦过耳际,在身后岩壁蚀出深不见底的孔洞——洞中飘出的竟是永初三年星陨大典用的龙涎香!
燃灯触及孔洞边缘的刹那,整座地宫突然倒悬。我坠入沸腾的星髓池,幽蓝液体中浮沉着无数青铜管。当指尖触及管壁时,三百世轮回的记忆突然倒灌:
第一世:我跪在祭坛前,将太祖的脑髓注入青铜管道,他未阖的眼皮下淌出星砂;
第七世:三皇子在星砂中挣扎,他的哀嚎声顺着管道传遍地宫;
第四十九世:阿箬的脊椎骨被铸成主脉管道,他临死前用指甲在青铜上刻下“昭”字;
第一百四十四世:我亲手剜出自己的左眼,替换浑天仪缺损的玉衡星...
池底突然亮起血色星图,三百具青铜棺椁从淤泥中升起。每具棺椁都延伸出青铜管连接中央祭坛,而那些管道中奔涌的,赫然是混着星砂的帝王脑髓!
“这才是真正的星陨大典。”阿箬的残影从祭坛浮现,他脊背的河图纹身正在剥落,“师兄当年改造太祖陵寝时,可曾想过...”祭坛突然射出青铜锁链,贯穿我四肢的同时,池底棺椁接连洞开。
最中央那具棺椁中坐起的尸身,竟穿着我的少卿官服,后脑插着半截玉衡星。尸身睁眼的瞬间,整座星髓池开始坍缩。我挣断锁链跃向祭坛,燃灯焰尖舔舐到玉衡星时,异变陡生——
尸身天灵盖突然裂开,伸出由星砂凝聚的手掌扣住我咽喉。那掌心纹路竟与我的燃灯印记完全契合!
“时砂...同源...”尸身喉间挤出沙哑的星文古语。地宫穹顶在此刻变得透明,我望见无数个皇陵地宫正在虚空旋转。每个地宫里的“我“都被尸身扼住咽喉,而所有尸身脑后都插着不同色泽的星辰碎片。
燃灯突然暴涨九寸,幽蓝火舌顺着尸身手臂反卷。当火焰触及玉衡星时,整具尸身突然晶化。我趁机捏碎其喉骨,飞溅的晶屑在空中凝成浑天仪虚影。
仪轨转动的轰鸣声中,池底所有棺椁喷涌星砂。砂砾在空中拼出陌生星图:紫微垣核心处,我的生辰八字正被荧惑星缓缓吞噬。
“小心地脉!”阿箬的嘶吼从祭坛底部传来。
我旋身后仰,原先站立处突然刺出青铜巨爪——那爪尖刻满《燃灯录》残章,正是我第一百七十三世的手迹!
巨爪横扫的罡风掀翻三具棺椁,混着脑髓的星砂泼洒在祭坛上。当这些液体触及浑天仪虚影时,穹顶外的无数皇陵突然开始同步坍缩。
“戌时三刻...”我盯着浑天仪核心浮现的漏刻虚影,突然明悟,“...地脉归墟!”
燃灯脱手飞向祭坛中央,在触及星砂脑髓的瞬间炸成漫天流火。所有棺椁突然调转方向,三百道星砂洪流汇聚成光柱,笔直刺向地宫穹顶。
在强光吞没视线的最后一瞬,我望见骇人真相——
那些虚空中的皇陵并非幻影,每个地宫里都坐着个正在掐诀的国师。而所有国师的琉璃瞳中,都映着同一幅画面:十二岁的我将浑天仪刺入阿箬心脏!